细妹将灯放在床前桌上,走过去低声道:“姑娘‘啊’了一声。我就听见姑娘起来了。”她听见清哑坐起来,再细听,等了半天也不见重新躺下,所以才起床查看。
清哑被小女娃关怀,感动地说道:“我没事。做了个梦。”
细妹忙问:“姑娘梦见鬼了?”
清哑微笑起来,摇头道:“不是。是人。”
这孩子,想必她觉得鬼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物。
细妹看着她,满眼不放心。
梦见什么人这样害怕?
清哑见她这样,叫她回去睡也肯定是不会安心的,说不定还要支着耳朵听自己动静——她很有做丫鬟的自觉性,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她不忍她担心,便对她道:“你上来,睡那头。”
让她睡一床,就近陪着,她也安心些。
果然,细妹听了欢喜,回身吹了灯,就窸窸窣窣爬上床,在另一头躺下了。
清哑也躺下了,合目安稳而睡。
这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
朝床上一看,连巧儿都起来了。
她慌忙起身梳洗,然后和巧儿练舞。
早饭后照常做事,偶尔想起昨夜的梦,还有些奇怪。
然到了午后,她接到一个消息,整个人便呆住了。
江明辉被人杀死了!
昨夜他一夜未归,今晨江竹斋和谢吟风都派人找。正好翠竹镇百姓在江边发现一具男尸,胸前有数处刀伤。当地里正来衙门报案。县衙派人去勘验现场,好几个衙役都认出死者就是江竹斋的掌柜江明辉。将尸体运回霞照县衙后,便派人通知了谢吟风。
谢吟风在谢天良陪同下去认尸,当场晕了过去。
此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霞照城,郭家自然也得了消息。
听五大娘惊恐地说完,清哑精神恍惚。
这个人,她爱过他,恨过他,怨过他,等事情过后,却并没有耿耿于怀、恨之欲死。家人骂他不得好死,要遭报应,她听了也不以为意,当做是发泄怒气的气话。
她早就看开了。
人生情缘,合则聚,不合则散,相爱相离都是缘,用不着把自己死死绑在过去,纠缠一生。那样的话,失去的就不是一时幸福,而是一世幸福!
如今人真死了,她心头隐隐作痛——
他,曾经是那样一个阳光的少年!
昨夜的梦,居然是有来历的!
听说是被人杀了,是谁杀了他?
很快,她就顾不得为江明辉悲伤了。
街面上盛传江明辉遭报应了,谢家人听后愤怒不已。
谢吟风受不住打击病倒了,大夫来诊断,她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谢二太太悲痛万分,“我可怜的外孙儿,还在娘肚子里就没了父亲,可怎么办哪!”
谢吟月只得留下来安慰她母女,安排汤药并家事。
谢二老爷悲伤加愤怒,团团乱转,却毫无头绪。
无奈,他只得求助兄长谢明理。
谢明理当然比他沉着冷静,一面安排人速去毛竹坞江家报讯,一面查问江竹斋诸人江明辉昨日行踪,又招来谢吟风身边丫鬟询问。
谢天良想起一事,忙告诉大伯,他听说昨日午前在景江一酒家,郭家兄弟曾拦住江明辉羞辱,郭大贵更是当面咒江明辉说,“老天爷不长眼,这样人让他活着,丢人!迟早要遭报应的,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问:“大伯,你看会不会是郭家人下的手?”
谢明理没有回答,但一双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谢明义哆嗦道:“真……真的?他们真敢下手?那年就当面威胁……”他真没想到郭家人这样狠。
谢明理立即吩咐人去查郭家兄弟昨日动向。
这并不难查,很快就有了回信:郭家兄弟昨天下午乘船返乡,昨晚在翠竹镇停留一夜!
谢明理霍然站起,命令谢天良:“将昨日看见郭家兄弟诅咒你妹婿的人证找来。”
谢天良擦了把泪,大声道:“是!”急忙跑出去了。
接着,谢明理又招来身边得力管事吩咐:“再派一人去毛竹坞,把刚才的话传给江亲家。”
管事道:“是!”转身也去了。
谢明理这才对谢明义道:“走,去县衙!”
兄弟俩神情肃穆地赶往霞照县衙。
当晚,周县令当即亲自带人去翠竹镇查问,得知情况属实,第二日又亲自赶去绿湾村郭家传讯郭家兄弟。
他们在郭家船上搜查,搜出了八寸长短刀一柄,与刺杀江明辉胸前伤口尺寸吻合,于是郭大全和郭大贵当场被拘押。
毛竹坞江家得了谢明理送去的消息后,彻底疯了,将全族人分作两拨:一拨奔赴绿湾村郭家拼命;另一拨则赶往霞照县城,在田湖南街槐树巷郭家大闹。
郭家当然不甘被诬陷,郭守业一面派人先一步赶往霞照报信,一面自己随后赶来,又留下郭里正在家坐镇,整个郭氏家族都动了起来。
时隔一年后,霞照县城再次被江明辉搅得风云变幻。
沈家,沈亿三得了消息后,立即嗅到危险——先不管人是不是郭家兄弟杀的,谢明理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搬倒郭家的大好机会的!
以往郭家有郭大全在,既主掌人事,有事也可与之商量。现在不同,郭家兄弟深陷囹圄,剩下郭守业和郭大有虽也不错,总比不上郭大全圆通;再者郭家出了这样大事,他们不仅着急,还要分心管理家事商务,总不如平常周全。沈亿三自觉独木难支,不敢侥幸,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