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很美,和死板的柏树相比,多一种灵性和跳脱,一簇簇细小的松针裹着柔细的枝条,尽然有种柳枝三月里新绿的感觉。
特别是在这个初雪的园子里,更显得尤为突出。
地面早就已经凉透了,细小的雪花洒在积满了厚厚落叶的小径上面,很快就把怡和宫里的这个园子都漆成了煞白。
说是煞白,而不是洁白,那是因为积雪还没有遮住衰败的草地和树叶,总是隐隐约约的有一种凄凉的味道。
手还不够凉,雪花还不够大,所以落在掌心里的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怎么也不能把它抓在手里。
小珠撑着荷叶伞,小心翼翼的遮在乔月头顶上,看见乔月的手都已经冻得红了,她小心的说道:“要不要奴婢给您送一个暖手炉过来?”
她没有唤乔月什么称呼,而是直接就说了话。
原因很简单,已经被卖去教坊司的宫女就是教训,第一个好像叫了乔月一声娘娘,于是她成了教坊司里的一员。
第二个好像叫了乔月一声贵人,结局和第一个一样,第三个不知道叫的什么称呼,反正得到的下场都很不好,因此,小珠很谨慎,用您代表了一切。
乔月摇头,微微笑道:“手,要冻得够僵了才可以抓住雪!”
小珠心里嘀咕,要抓住雪很简单,地上抓一把就可以了,何必要这样麻烦。
乔月好像知道她心里的疑惑一样,凝视着漫天的雪花,淡淡的说道:“我要抓一片一片的雪花!”
一片!
一片雪花怎么能够抓得住?即便是地上捡也捡不起来!
再凉的手也抓不起来一片雪花!
因此,小珠安静了,也好像明白了乔月此刻的心情,安静的跟在乔月身后,安静的走在这个不大的园子里!
锦缎绣织的宫鞋里填了木棉,很软,当然。也很暖,踩在园子里的鹅卵石小道上感觉不到一点地面的冰凉。
园子不大,绕着中间的荷塘转两个弯,朱红的高墙就挡住了视野里的雪。当然,也挡住了前面的路,再往远了看,不知道雪都落到哪里去了。
身面传来一阵窣窣的脚步声,小珠回头。身子一惊,正要跪地行礼的时候,走过来的人挥了挥手,她立刻就规矩的又站在了乔月身边,很认真的把伞高高的举着。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身后的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很低沉,不过依然有一种浑厚若战鼓,铿锵震天地的错觉,当然,这肯定是错觉。是因为他居高临下的气场带来的错觉。
乔月正好在荷塘边的石凳旁驻足,因为石凳上有雪,所以没有坐下,看见荷塘里枯萎的荷叶,心里微微有些惆怅,其实这一抹惆怅一直都憋在她心里。
记得胖丫曾经给她说过,宁州的时候叶君生去参加智云寺踏春的诗会,叶家请来的宁州第一才子姜晟作的一首诗,其中有两句乔月很喜欢,“独影孤鸿寒江月。蝉鸣惊魂踏夜行!”
当然,胖丫说知州大人点评的时候说了秋蝉不鸣,所以姜晟的这首诗没有像他去年的那首《佳人故》一样广为流传。
不过乔月偏偏很喜欢这两句,诗文一道要的本来就是意境。恰恰这两句诗句很有意境,哪里还需要考究这么多,独影和孤鸿就好像是说的自己,不管走到哪里,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鸿雁。
想到姜晟,脑子里又想起了那条在顺江大船上的情形。都说书生穷酸,但是应该有一股子傲骨才对,可惜,乔月在顺江上遇到的姜晟和一大群书生显然配不上读书人这几个字,他先前为了钱去给叶家当了枪手,回过头来为了前途又成了九明的玩物,当然,后面他还希望巴结自己。
想到这些,乔月心里更添了几分寒意,她一点都不后悔当时对姜晟巴结的无情,即便是现在再重现一次,她依然会看不起这样的读书人。
读书人!他也是读书人,不知道三年多过去了,现在过得怎么样,会不会也像姜晟这样的才子一样一点骨气都没有。
微微叹息一声,又凝视一眼遮目的高墙,这会儿才想到身后的人是在对自己说话,她说道:“皇宫就是这个样子?”
她没有回头, 只是微微斜着脸颊看着漫天飘飞的雪花,双眸平静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冷意,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些许粉红,少了初见时的苍白,健康得不笑都撩人心弦。
长发直垂腰际,青丝随风舞动,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刘武德的方向看去,那张绝美的脸,只有冰山一角,只是这冰山一角,都已经让满皇宫的胭脂俗粉失去了颜色。
何须看雪,她已经胜过千山万雪!
何须有花,她已经绚烂夺目!
只这冰山一角的容颜,尽然让他这种阅尽佳丽三千的花丛老手都看得痴了!
这种感觉,就和二十年前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是的,是她,那个现在独居在听雨宫里的女人。
说是痴迷,其实更像是在回忆,回忆当年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因此,他认真的看着乔月的那方侧脸,思绪,已经不知道在记忆里走了多远。
和刘武德说完第一句话等的时间一样,乔月等了很久,见他没有答话,她向前一步走在雪地里,说道:“我明天想去京城里逛一逛…”
刘武德想了想回答:“你是自由的,可以不用问我,随意一些就好!”
“嗯…”
乔月轻嗯一声,总的来说,刘武德对自己还算不错,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