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远被这一片血红盈满了眼睛,浓烈的血腥气冲撞着他,他愣怔地自言自语:“她是小七,她不是?”
“她不是?”他求证地望向李善周,又看看玉珺,重复一句:“她是小七,她是,不是么?”
玉珺嫌恶地撇开眼睛,李善周微微叹了口气,道:“二弟,她是毅勇侯府的表小姐秦艽。”
“不可能,那我的小七呢?”李善远突兀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责问苏氏:“是你将我的小七藏起来了,是不是!”
“她死了!”苏氏凄厉一笑,因为失血过多,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玉珺打心眼里同情她,正要替她处理伤口,却见她面色渐渐泛青。玉珺心里隐隐觉察不对,赶忙伤口替她把脉,就在那一瞬间,苏氏突然吐了一口血,落在地上,是一片黑红。
“弟妹”玉珺赶忙弯腰扶住她,迷糊中的李善远眸光一变,问道:“你怎么了!”
玉珺一抹她唇边的血的,当下眼眶湿润,“对不起你的是他们,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苏氏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说过我要离开这里。我原本想着,让他们两个都下去陪我。可到死我终究舍不得伤害他半丝半毫。”
“你到底吃了什么!”李善远抱着她,见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糊,身子也越来越沉,似乎只在一瞬间,她的生命就此消逝,就在最后时刻,苏氏依偎在李善远的怀里,呢喃道:“我嫁给你那日,你说要待我一辈子好,我信了。我一直都相信,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永远都斗不过一个死人。二爷,如果我也死了,你会记得柳萋萋,还是我?二爷,婉儿累了,婉儿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保有这最后的一点尊严,我只希望,我死的时候,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唯一的妻子……二爷,你若当真要娶卡卓,那我不做你的拦路石,我……成全……”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直到最后只变成了呢喃,待说完“成全”二字,她整个身子一软,再也没了气息。
“婉儿,婉儿……”李善远眼睁睁看着怀里的苏氏断了气,斜下里冲出一个人来,见他抱着苏氏,苏氏当真断了气,他抬手一巴掌就甩在李善远的脸上,所有沉浸在苏氏悲痛中的人转眼又呆住了,你道来人是谁?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定国公李博文。
这一巴掌下去,玉珺忍不住在心里道了一声“好”。打完之后,李博文仍旧不解气,冲上去便是一脚。李博文战场上征战多年,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一脚下去,李善远竟不躲不闪,生生受了。李博文骂道:“我自小教导你向上,我想着你总有迷途知返的身后,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置家中发妻不顾,抛家舍业与人私奔,是为不忠!置糟糠之妻不顾,宠妾灭妻是为不伦!让父母担忧是为不孝,口口声声爱着柳萋萋,结果你护不住她,也对不住你的发妻,整日只能装疯卖傻,是为无能!我要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懦弱无能的儿子何用!”
他一句句骂得响亮,到最后越发来气,拔剑便要砍了他。李善周见状,赶忙上去拦他,长公主姗姗来迟,见状哭道:“夫君,你疯了么,他是咱们的孩子啊!”
李博文还要再砍,长公主反身拦在李善远的身上,哭道:“全是我的错,是我想让远哥儿娶了卡卓,我当真没想到婉儿会这样想不开。夫君,婉儿都死了,远哥儿心里更是难过,您就饶了他吧!”
短短一瞬间,一条生命,满地的鲜血,这些终于燃醒了李善远的记忆。长公主的哭诉更像是一记重重的拳头,击中了他的脑子。
他的神色渐渐清明,可是入目环视众人,所有的人都是用悲悯和唾弃的眼神望着他,远远地站着,不愿意靠近。
他抬头看父亲,父亲厌弃他,抬头看母亲,母亲泣不成声。怀里的苏氏早已经没了生命,可是余热还在,同柳萋萋容貌相似的秦艽身负重伤躺在血泊之中,两个人都像是两个明显的标志,永远在嘲讽他:恭喜你,李善远。你成功害死了你的爱人,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妻子!”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重击之下,李善远终于呕了一口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