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乐顿一顿,低下头去,不答,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丢脸。
苏婵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不太耐烦地从鼻子里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
苏婵脾气差又没耐心,这点宁乐是知道的,虽然是自己主动拒绝,可在生病初愈浑身难受时照料他的人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他心里还是觉得孤独落寞。
因为情绪低落,无法克制地,他的肚子发出响亮的一声“咕”。
苏婵一只脚才迈过门槛,冷不防听到这一声,顿了顿,却把另一只脚也迈出去,走了。
她果然是个冷漠的人!
宁乐泄了气似的扑通倒在枕头上,瞄了一眼大敞着的房门,她人走了也不带上门,好过分!
一股清淡幽甜的味道自门外飘来,苏婵端了一碗粥进来,直挺挺地走到他面前。
原来她没有不管他。
不知为何,宁乐心里一松,因为突然松了下来,不由得望着那碗粥开口问道:
“你煮的粥?”
“二姐煮的,我哪会煮吃的东西。桑叶枇杷粥,治风热最有效,快吃了。”她觉得他问的很蠢,皱了皱眉,不耐地催促。
宁乐的心情不好起来,人在生病时身体虚弱反而更想撒娇,他偏过头去,完全是小孩子耍性子的说法,绷着脸道:
“我不吃!”
苏婵看了他一会儿,放下粥碗,向他走过来。
宁乐微怔,直觉自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眼眸闪烁,还没想明白自己心底的危险感来自于哪里,果不其然,她一把抓起他的胳膊以一个反剪的姿势将他往床板上一按,挤压着他的后脑勺!
宁乐唬得魂飞魄散,哇呀呀大叫起来:
“你干吗?快放开!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你放手!”
“你很烦。”苏婵把他的脑袋按在床板上,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语气冰凉地道,“不过是落榜,你就唧唧歪歪嘟嘟囔囔自哀自怜,你是成天无所事事只会悲哀消沉的怨妇吗?你以为我会安慰你‘别难过,你已经尽力了’?你以为我会同情你‘真可怜,明明那样努力’?你以为我会因为你努力了没考中就会任由你随便使性子耍脾气心里想着‘因为你落榜了心情不好,所以我要迁就你’?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一次没考上下次再继续就好了;一辈子考不上,那就努力一辈子好了;不想努力一辈子,那就放弃好了。这么做很难吗?你白天有饭吃夜里有屋住,我二姐心地好,就算你不干活她也不会开除你让你流落街头,这些对于你还不够?我们不欠你的,你,不要恃宠而骄,否则我真会揍你!”
宁乐早已经停止了挣扎,被按在床板上,偏着头,眼睛红通通的。她说的好残酷,仿佛在他的心里又划了一刀,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他在闹脾气,他一方面觉得很丢脸不想见人一方面又希望有个人来安慰他宽容他怜悯他,到最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了。他已经浑浑噩噩了许久,却被冷冰冰的她狠狠地泼了一盆冰水,激烈地打了个哆嗦,他讷讷无言。
“天啊,婵儿你在干吗?你这死丫头,他是病人病人!”胡氏听说宁乐醒了抽空过来看看,才走到门口就看见她家汉子似的闺女正在欺负可怜巴巴的病人,火冒三丈地奔过来扬起巴掌在苏婵后背一顿猛拍,“死丫头,一刻不看着你你就欺负人,从小就欺负人,长大了还欺负人!宁哥儿这么可怜见的你还这样子粗鲁,老娘怎么会有你这种丫头,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苏婵放开宁乐,淡定转身,冷冷撂下一句:“把粥喝了。”径直出去了。
胡氏捂脸,长叹口气。
宁乐坐起身来,有种差点被杀掉的劫后重生感,脑袋也清楚了身体也轻快了,坐在床上喝了一碗粥,垂着头对胡氏低声说:
“大娘,我又让你们操心了。”
“没事儿,现在正是容易伤风的时候,再说你心里也有点不痛快,难免会闹出小毛病。宁哥儿,科考这事儿我一个妇人家也不懂,老话讲‘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尽力了就好,这次不行不是还有下次,你还年轻,有的是大好前程。像以前我们家隔壁有个老高头六十岁了还是个童生还在考,最后终于考中了。这人呀,只要咬着牙坚持就能成,你这失败了一次才哪到哪。我知道你也是记挂着你爹,可正因为你爹疼你,更不希望你有现在这模样。天下父母心,只要儿女健康平安比什么都强。不管你考中了还是没考中这儿都会收留你,除非你有自己的去处,不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家也不差多住你一人儿,你放心。”
“多谢大娘。”宁乐沉默了良久,垂着头轻声道。
大病一场之后宁乐似乎又成熟了不少,吃好料养了几天又变得活蹦乱跳的,老老实实地干活,也没有放弃念书,他已经考过了府试,下一次只要再通过院试即可。店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因为他落榜而嘲笑他,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点心师傅倒是有几个人上门来应聘,可苏妙和回味都不满意。
宁乐总想找机会对苏婵道谢,感谢她在自己生病时照顾自己,可苏婵睡得比他早起得比他早,他总是碰不着她,工作时间她又不喜欢有人跟她搭腔,宁乐只好选择跟她一样早睡早起,才终于在天刚亮时将她堵在酒楼的一楼大堂。
已经有清光从窗外透进来,苏婵穿着鸦青色的短褐,底下一条石绿色散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