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铜镜,胭脂粉奁,眉笔花钿,金钗步摇,做工精致的女子饰物铺满妆台,琳琅满目,金光闪闪,在她的眼中却仿若无物,清瘦伶仃的身影孤坐雕花窗前,已然失了神采的眼眸望着漫天雾霭重重,迷蒙不清,唇角笑意化开,却是凉薄萧瑟,
飞檐亭角清铃作响,犹记往昔流云广袖,舞动浮生无尽光华,一曲悠扬的花腔小调,唱尽世间离合悲欢......
卵石小路两旁烟柳依依,枯枝暗哑,仿佛述说着一场繁华落幕,春残花渐落,红颜不复初,她素手抚上那满面的层叠往复的沟壑,眼角再次濡湿,
石头,这样的我,如何能再去见你?
蝴蝶飞走了,会在花开之时复又归来,可她围困心城中,何时能够逃离桎梏?
烛光摇曳,蜡泪成灰,孤影难成双,分隔两地终成殇,独自将痴心寸寸埋葬......
“蝶儿,对不起,二哥哥无能......”天和攥着小妹的手,一向睿智果决的他渐渐红了眼眶。
蝶衣目光呆滞,泪水却汹涌而出,慢慢挣脱开兄长,颤抖着声音,字字沙哑晦涩,
“二哥哥,你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不好?”
“蝶儿,你......”天和看着她,眸中满是担忧和心疼,脚步犹豫着,不知该当如何。
啸枫见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明了女儿心中苦楚,只手抚上天和的肩膀:“和儿,我们姑且先出去吧,她现在需要安静。”
“好,蝶儿,二哥哥不会走远,若是有事,立刻叫我。”少年实在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嘱咐道,然而蝶衣却目光空洞的望着穹顶,没有半点情绪,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女孩平躺在红鸾帐后,四周静寂无声,徒剩泪水无声的流淌,渗透那层层白纱,满面满心的冰凉,掀开覆在身上的锦被,扶着床柱和墙壁慢慢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个身着白衣,白纱裹覆的身影。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颤抖着手缓缓揭去面上纱布,随着白纱被慢慢地剥落,肌肤一寸寸的暴露在空气中,她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椭圆小凳之上。
曾经白如凝脂,吹弹可破的姣好容颜,如今除了额头尚还光洁饱满,眼角之下,已变成焦黑一片,看不出本来颜色,沟壑纵横,仿若一条条恶心的大虫攀爬其上,令人不敢亦不忍直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惊恐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天和未曾走远,就站在屋外,听到尖叫声,便立刻拉开房门冲了进来,掌心光华凝聚,跑到女孩的身边,
“蝶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蝶衣张开手捂着满面伤痕,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只言片语,难以连成语句,
“二哥哥,我......我的脸,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天和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祥云绣纹,渐渐氤氲成为一片,他唇齿几番张合,不知该说些什么,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手掌温柔的抚过小妹颤抖后背,
“蝶儿,你乖,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二哥哥会努力研习灵术法诀,终有一天,我会帮你恢复容貌。”
蝶衣在兄长的轻柔安抚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抬起疤痕遍布,满是泪珠的脸庞,默默的点点头......
转眼间,已是十五日的时光,仙缘谷突然失火的原因,已渐渐有了眉目,系魔焰所致,其本身就与蝶衣身上所带烈焰相克,加之有人在旁施法天降血雨,导致二者冲突越发狠戾,最终伤及无辜......
魔焰火种是魔族独有之物,旁人无法随性拥有,于是所有矛头的都指向了十二年前那被圈禁魔窟的黑暗种族,可是若是因为两族自上古的争端而起的复仇,蝶衣只是脸部受伤而身体各处皆无妨碍又难以说通,如此看来,一切推断论策还为时过早。
真凶尚未缉拿归案,一切还是迷雾重重,扑朔迷离的未知之数,为了安全起见,蝶衣被留在天宫寝殿之中休养。
在近身的安琪儿、白衣圣侍日日的精心照料下,女孩虚弱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天和百忙之中时不时的抽出空闲来陪她说说话,或是静静的坐一会儿,算是沉闷阴霾中的一点暖阳。
可是当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仍不免垂泪感伤,遥望着苍茫大地,手指在疮疤中穿梭往复,玉石孔桥下美好的回忆如今全部变成利刃,令她心如刀绞,那可以引吭高歌美妙嗓音如今甚至连张口说话都非易事,可以舞动云天的曼妙身姿终于变成了回忆的一隅,渐渐地蒙了尘......
当日仙谷中的一句玩笑话演变成了现实,毁去了她所有对未来的期许,那个眉目含笑的少年,从此只能出现在梦境中,再也触及不到分毫......
过往回眸莞尔间,拨乱了谁的心弦?
终是,姻缘情断,泪落成灰......
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名大火,不仅毁去了她的美貌,也瓦解了她十数年的修为,现在的她就好像最为普通的凡夫俗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还及不上,至少凡人交谈自如,没有这样可憎、令人恐惧的面孔!
可是,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真的就这样认命了吗?
蝶衣抱着双膝,坐在大床的角落之中,长发未束,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将她所有的情绪掩盖,瘦削的身子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此时的她仿若石刻一般,无声无息,不知多久,她倏地睁开眼,目光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