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至屋前,屋门大敞着,门前摆了一把竹椅。
椅上坐了个长袍广袖的黑衣女子,两脚翘在身前石凳上,身子后倚,仰着头不知看向天际何方,正在专心致志地吹笛子。
因为冷流光刚才一句“难得小六喜欢”,上官璇见到这人微微有些吃惊,难道这吹笛的黑衣女子便是“丹崖六魔”中那几乎绝迹于江湖的六魔?
果然听得焦引公笑道:“小六,先停下,看我们带了谁来?”
黑衣女子只垂下眼眸,与上官璇着意打量的目光不期而遇。
上官璇心中一动,这女子好似长年不见阳光,面容苍白,连唇色都隐隐泛青,持笛的双手十指尖尖,浑如上等白玉精雕而成,若说这看不出年纪的柔弱美人尚有十分风韵,这一双美丽的手便要独得其中八分。
黑衣女子眼中却依次闪过惊讶、恍然、好奇、促狭诸般情绪,难得笛声竟然未断,黑衣女子空出一只手来,在四人面前轻轻一摆,向南厢房指了指。
燕农最先领会,道:“谁在南厢,逍遥儿?”黑衣女子不答,只双目微阖。
上官璇登时反应过来,颤声道:“晚辈失礼。”微一躬身,紧走几步,绕过了黑衣女子进屋。
站在南厢房门口,上官璇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推开房门。
果然临窗土炕上铁逍遥盖了床棉被仰面平躺,脸色青白难看,双目紧闭。
明知道不可能,上官璇还是忍不住拿手去试他的呼吸,感觉温热的气息拂在指上,才觉松了口气,去摸他的脉搏。
脉相虽弱,却并不十分凌乱,上官璇怔了怔,她方才见那黑衣女子显是在以笛声助屋内伤者滋养元气,竟不稍歇,还以为铁逍遥命悬一线。方才那一瞬间直骇得她魂儿出窍,现在只觉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就势侧身坐在炕沿上。
此时上官璇才有工夫细细打量铁逍遥,他脸色这般差应是因为失血过多,眼睛闭着睫毛卷曲,呼吸细细好似睡得正香,看他此时乖得像个孩子,丝毫不见好勇斗狠的模样,上官璇不由微微而笑。
“逍遥儿伤了丹田又强行运气,小六怕他伤愈之后内力受损,令他昏睡,帮他调理一下。一会儿便可醒来,你不要担心。”冷流光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意思。
笛声未停,不知这半天那女子是如何和他们几个沟通的。
上官璇闻言脸上一红,站起身来,想了想毅然道:“二师父放宽心,有我在,自会令他恢复如初。”在心中接着道:“让他想打架便打架,想胡闹便胡闹去。”
冷流光微露讶容,随即便释然,显是想起她当时在马车中为铜井疗毒的手段,神情放松,没有多停留,穿过过厅向后院去了。
上官璇凝望铁逍遥鼻息沉沉的模样,心中柔软之极,不再抗拒那婉转于耳畔的笛声,渐次感觉吹面不寒杨柳细风,春花娇柔碧水微漾,翠鸟啼鸣雏鹰展翅,各种幻象纷至,身体宛若处于温泉之中,舒坦之极。
笛声足又响了一刻钟,渐渐止歇。
上官璇回过神,只觉前后院安静之极,似是六魔中人俱都离去,偌大的院落只剩下她和铁逍遥二人。
上官璇伸出手,摸了摸铁逍遥的鬓角,又将手指轻轻碰触他卷曲的睫毛,铁逍遥眼睛微动,似要醒来,上官璇蓦地将手收了回去。
此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嘶吼,“嗷……”,声音便从后院响起,宛若虎豹一类野兽吃痛的咆哮声,铁逍遥猛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