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凛冽的西北风依旧在空中肆虐着。
立在乡堡之上,周仓只觉得浑身上下寒彻入骨,这种寒冷并不仅仅是对于气温的反应,而是发自心底涌出的一股“寒意”。
介亭的官军太过不凡了,他们竟然还有短矛这种利器!比起长弓手抛射出的箭矢,短矛的杀伤力显然更强。
堡下,黄巾贼手中的木盾几乎丧失了防御效果。
随着短矛投掷的数量增加,中矛受伤的贼寇越来越多,恐慌很快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中了箭矢,只要不是伤害要害,多数人都有活命的机会,可一旦被短矛所伤,粗大的矛尖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创伤。
在汉末这种简陋的医疗条件下,一旦受到太严重的伤,几乎等于宣布了死刑。
“杀过去,官军的短矛不多,冲过去,只要冲到堡墙之下就安全了!”后头的贼将依旧在大声聒噪着,试图鼓舞军心士气,然而,堡上的几波短矛袭击却完全击溃了贼寇的必胜之心。
“杀个鸟,官军的短矛太过厉害”
“老子可不是铁打的,短矛连木盾都穿的透,毛二狗就在我眼前连人带盾被钉死在地上”
贼寇们聒噪起来,他们不进反退。
有的人甚至悲观起来,大战尚未开始,主将就被人用计“赚”了过去,现在,好不容易收敛军心,试图攻下乡堡,却又遇到了官军的迎头痛击。
那一根根投掷而下的可是短矛呀!
什么时候官军的装备如此奢侈了?
如果官军的短矛充足,只要使人轮番投掷,又有谁能够侥幸逃过一劫,冲到堡墙之下?
况且,以官军防备之严密,就算冲到了堡墙之下又能如何?
难道官军就只有短矛这一招了吗?
周仓已经不忍心再看了,无论如何,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麾下被人大肆屠杀都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这一波的攻堡之战其实从短矛出现的一开始就注定结束了。
在贼寇不能阻挡住短矛的袭杀之前,绝不会有黄巾前来送死。
即便堡下的贼将吼的嗓子都哑了,可贼寇还是不可避免地溃退了下来。
都是爹生妈养的,谁活的腻歪了想去送死?
若是有利可图也就罢了,即便冒些风险,贼军也就认了,可目前来看,官军的短矛攻势无人可解。
防不了短矛,谁也不想去做肉靶子。
黑压压的贼军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周仓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进退就好,若不然,待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贼军来的快,退的也快,他们丢下了二百多具尸首以及一百多个伤员,撤到了三百步开外的地方。
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沐天戈大喜,适才的点点不快不翼而飞。
要是没有官军在此,沐家堡哪能这么容易打退贼人的袭击?
周仓冷眼旁观,他忍不住想到,官军胜的这样干净利落,那李贤应该得意忘形才对。
然而,周仓在李贤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的志得意满,反而有些不甚高兴的表情。
这是咋回事?
答案很快揭晓了,初战告捷的胡庸几乎是一路狂奔着来到了李贤跟前,“游缴,幸不辱命!”
李贤却只是淡淡地颌首,道:“我问你,此战杀了多少敌人?”
胡庸挠着脑门,半晌之后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怕是在两百上下吧。”
李贤又道:“耗费了多少短矛?”
胡庸干笑:“六百支短矛。”
“库存多少?“
“还剩一千四百多支”
“照你这法子,岂不是说还能杀死五百多贼寇?”
胡庸额头生汗,他听出了李贤的不满,只好解释道:“弟兄们第一次用这短矛,难免有些手生,下一次,下一次熟能生巧就好了。”
李贤翻着白眼,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胡庸松了口气,“还请游缴指教!”
“短矛与弓箭一样,都是远程武器,你什么时候见到有人拿着弓箭乱射一通的?”
胡庸不是傻子,他恍然大悟,叫道:“我知道了,游缴是嫌我刚才只顾着自己搏杀,没有指挥他们是吧?”
李贤冷哼一声,做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
胡庸急忙表态:“我明白了,下一次贼寇再来的时候,我一定指挥妥当,不让游缴失望!”
李贤挥了挥手,示意胡庸滚蛋。
胡庸倒也不怒,他嬉皮笑脸地离开了。
周仓早就注意到了胡庸,这小子看上去岁数不大,但无论是力气,还是手里的准头都很是有一套。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俊杰偏偏对李贤言听计从,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贤肯定有过人之处,要不然,胡庸这种少年是绝对不会轻易服人的。
周仓心里忍不住对李贤生出了一丝好奇。
堡外,官军用绳索缒下了几个军卒,让他们把堡外的短矛收敛了起来。
贼寇们一开始试图扰乱官军的行动,可丢下几具尸首之后也不得不放弃了。
接下来,整整一个下午,无论是官军还是贼寇都没有任何大规模的行动。
贼寇依旧在准备器械,订做厚实的木盾,而官军似乎在养精蓄锐,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倒是显得一片安详。
上半夜,介亭的兵勇们早早地睡下了,堡外的贼寇们却围着篝火,吃着抢来的酒肉,有急色的家伙甚至抱着劫掠来的女人干起了羞人的事情。
不知道喧哗了多久,贼寇们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