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看上去简单,细一琢磨却很复杂。
夏贞听上去是在问北雪会不会真的带胡桃来家里,实则却是在向薛氏请示。北雪不由也将目光睃向了薛氏。虽说胡桃是自己的表妹,来家里做客也是常理,但其它的因素她也不得不考虑进去。
首先是夏家是否欢迎胡桃,其次是薛氏是否愿意女儿和胡桃接触。再者日子本就过得拮据,吃食上自然也是一道难关。吃得好了,夏家拿不出,吃得不好,薛氏也是个要面子的。
思量间,薛氏却突然道:“好,好!”又道:“你大嫂的表妹是个爱针线的,又拜了韩师傅为师,自然是个好孩子,娘不反对,你们大可以邀她来家玩就是。”
这一下夏贞可高兴了。但即便是高兴,也只是抿着嘴笑。保持着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
由此,夏贞对北雪也就更亲热了些。一整天都围在北雪身边,和她一起做针线。
冬日里,白天很短。
天渐擦黑之时,外面漂着的小雪一直没停,北雪一边收拾针线盒子,一边忧心地往外望了一眼,“今年这雪真够大的,下了一小天居然没停,天都渐黑了,大郎还没回来。”
夏贞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薛氏叹了口气,就把夏骆喊了来,“老三,你去山口迎一迎你大哥。天儿不好还往山里跑,这么晚不回来,也不怕家里人惦记着。”
“暧,娘您别着急,我这就去迎一迎大哥。”夏骆答应一声,二话不说戴了棉帽就往出走。走到大门口时碰到了刚刚回家的夏承恩。夏承恩也没进院,父子二人在外面交流了几句,转身一起走了。
薛氏在屋里望着,对北雪道:“估计一起去找大郎了。”
“下山的路不止一条吧,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迎到。”望着日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又风急雪大之势越来越猛烈。北雪就有些站不住脚了,里里外外地不停张望,甚至有想出去找一找的冲动。
薛氏安慰她道:“别急,你爹和老三去找了。”
“嗯!”北雪点点头。准备出去做饭。刚想和轩儿说一声,让他和奶奶在屋里玩时,却发现这孩子不太戏劲。他整个人蜷缩在墙角,脸色通红,眼神呆滞,手还微微地发抖。
“轩儿,你怎么了?”北雪一把将夏靖轩抱在怀里,用眼皮贴着他通红的小脸,最后又贴向额头。不由大惊,“娘。轩儿是不是发烧了?”
薛氏脸色大变,急忙蹭过来用手心拭轩儿的额头,口中大呼,“不好!”
不好?小孩子发烧感冒本也是难免之事,可是薛氏这样凝重。倒让北雪紧张起来,就低着声音弱弱地问,“娘,怎么不好?哪里不好?”
“轩儿体弱,最忌发烧。有好几次发烧的时候就抽搐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温度降下来。”薛氏越说越紧张,最后竟然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转身扯过一块布巾。又迅速地将布巾叠成了一个小长方形的样子。
“这是为何?”北雪望着布巾发呆。
“防止轩儿抽搐之时咬了舌头,到时候好垫在他的牙齿中间。”
北雪不由冷汗狂涌。一个牙齿还没长全的孩子,就怕咬了舌头,可见抽搐起来应该是十分严重的。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后,愣了两秒钟,然后立马转身跑回东厢房抓了自己的钱袋子。又跑回正房扯个被子过来就将轩儿的整个身子包住,抱起来就往出跑。
“干啥去?”薛氏喊她。
“病这样重,得找大夫啊!”北雪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奔去。
“哎哟!”薛氏一拍大腿,追了过来,“外面下大雪刮大风。轩儿又包了那么厚的被子,你哪里抱得动。走几步就走不动了,先等一等,待家里回来男人再说吧!”
北雪自然知道发烧的严重性,轻则肺炎,重则大病,甚至要了命的也有。而且轩儿又有一发烧就抽搐的病史,北雪就更是担心了,头也不回地喊着:“我先抱轩儿去医馆,大郎回来后,您让他寻去便是。”
薛氏还想再说什么,北雪已经抱着人出了门。
“娘,大嫂穿得太单薄了,我给她拿件厚衣服,陪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夏贞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这才将这番话说出口,说完之后就涨红着脸看着薛氏,一副战战兢兢生怕薛氏不答应的样子。
薛氏望了望外面的大风大雪,犹豫一下,还是点了头。
夏贞目光一闪,转身回屋。先给自己穿了一件厚衣,又将柜子里那件叠放工整,自己一次没舍得穿的湖绿色亮绸棉斗篷拿在了手里,喊了一声“娘,我去追大嫂。”就风一样的奔了出来。
薛氏来不及回一声,女儿的身影就拐出了大门。她不由重重叹气,喃喃自语:“千叮咛万嘱咐,说话不能太大声,走路要平稳……从小的教管,似乎在这一刻都付诸东流了。看来大家闺秀真不是谁都能当的。”最后又重得叹了一声,“命啊!”
感慨一番之后,薛氏又朝院外望了望。出去的身影走远看不到了,该回来的身影却一个也没发现。她只好套了件厚衣,牵着夏靖宇去了厨房,嘴里还对他念叨着,“你大伯父不回来,怎么你爹和你娘也不回来。外面这么大的雪,估计集市上连个人都没有,还有谁会买他们的糖葫芦。”
夏靖宇听得似懂非懂,仰脸望着薛氏,一起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房顶就冒起了炊烟。
真冷啊!北雪整个人瑟缩在风雪之中,顶着迎面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