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中。
静修一如往日般正在颂阅佛经,只听一阵嘈杂声传来,原是静空大喇喇的推门而入,他忙站起身行礼道:“师祖。”
静空伸着懒腰挥挥手,走到榻前随意坐下,一只脏兮兮的脚踩在榻上,另一只悬在空中晃荡,坐姿着实不雅至极。静修与他斟了茶水,又捧起佛经,只听得静空抱怨道:“你这个娃娃真没意思,经文上那几行字都看了十多年,你再看它还能长出朵花来不成。”
静修也不以为意,回他道:“师祖又来找我论佛?”
“佛有什么好论的,”静空不屑的说:“师祖是来开导开导你,别跟着你师父似的,整日读那些个经文,脑子都读傻了。”
静修笑了,这个师祖从不守戒律,一点也不像出家人,偏偏却是半个神仙,“师祖来的也正巧,徒儿心中有个疑问,苦思了多日也不得要领,还望师祖能指点一二。”
静空掏掏耳朵,他就说他不愿回来,寺里的和尚一个比一个无趣,但还是难得好脾气的说:“你讲吧。“
静修便将那日韩夕颜的话原原本本的道来,问道:“徒儿不明白为何快乐会从贪念中来,却又觉着她说的也不是全错,师祖可能释疑?“
静空嘬了口茶,砸吧砸吧嘴:“所以说吧,你悟性虽高,但是成天对着这些书本上的玩意儿,外面的世界全然不知,她讲的是人情,你通的是佛法,自然不会懂她的意思。“
“人情?“静修愣愣的看着他。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咱们有缘再见时,你自然已无疑问。“
静修还欲再问,外面一小沙弥通报:“师祖,师兄,有客到。“话音还未落,只见安之乔已跨了进来,静空懒洋洋的抄起大蒲扇,说道:“你再晚一天我可就走了。”
安之乔见静修退了出去,这才回他:“灵隐寺风光秀美,大师在此多赏几日景不也是快事?”
“哟,这么说来我还该谢你咯。”
“愧不敢当,”安之乔话如是说,却没有一丝愧意,寻了草莆坐下,不紧不慢的自己斟上茶,悠然品着。
静空斜他一眼,这小子不管过了几世都还是这般万事皆在掌控之下的模样,他砸吧砸吧嘴道:“你找我何事?”
安之乔漂亮的桃花眼扫过他,优雅的打开折扇:“这话该是我问,大师找我何事?”半年之前他留下书信哄他们过来,当然不会只为了讲一个玄幻故事。
静空合起双目不理会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蒲扇,安之乔唇边一丝笑意,并不催促他,反而拿起一旁的佛经看起来,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良久,静空长叹口气,安之乔方才放下书卷,他知道,谈话正式开始了。
果然,静空翻身下榻,趿拉着破草鞋在安之乔对面坐下,表情已不似之前的懒散,眼中充满睿智,他看向安之乔,严肃道:“之乔,老和尚与你几世的交情,即便你现下记不起来,那也是真真的事儿。老和尚欠过你人情,今日就还予你。”
安之乔听他娓娓陈述,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直至化成了双眼中的一片浓雾,遮住了面前静空的容颜,却将他这些日子不知从何而生的莫名情绪大白于眼前,他静静听完,答他道:“我自有考量。”
静空闻言又是一叹,这三世的夙缘,尚不知何时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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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十五,相府上下愈渐忙碌了起来。此次宫中大宴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皆在受邀之列,毕竟面见天子,像韩夕颜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还是少数。大夫人早早的就置办起了韩梓诺的行头,自从上次笈礼夕颜的襦裙大出风头,缎庄在皇城的名气便一炮打响,即便大夫人这样极重老字招牌的贵妇也免不了光顾,所以此次韩梓诺入宫的服饰皆由缎庄制造,价值不菲,韩夕颜粗看了一下报价心中便开始淌血,这花的可是她自家的银子。而她自己,本是没有置衣的打算,却无奈被奉仪教训了一顿,毕竟是大场合,即便不想引人注目也更不得失了相府的脸面,她只能由她装扮了。
“说是由着我装扮,你这个嫌美了,那个嫌艳了,小姑奶奶,你是想折腾死我吗?”秦奉仪捶捶肩,忍不住抱怨道,几日前就开始替她张罗,衣裳换了几十套,她怎么都看不中,可不是折腾人么。
韩夕颜暴跳,“你还嫌折腾!我被你们像娃娃似的摆弄了几天,这衣裳穿穿脱脱的我更累好吗?!”
“那你倒是选一套,我就不信这么多样式没有能入你眼的。”秦奉仪几乎将整个缎庄的样式都拿来了,奈何这丫头就是不愿意。
“我不是给你画了样子么?!”
说起她画的样子秦奉仪更来气,“你还好意思说!那套素白素白的,你是准备去服丧吗?”
此言一出底下丫鬟们吓得皆是一抖,韩夕颜见这阵仗再发展下去是要出大事了,忙挥退下人,仔细关好房门才哭丧着脸道:“秦大爷,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秦奉仪悠然的坐在桌旁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不屑道:“瞧你那怂样,不是你说的言论自由么。”
韩夕颜闻言喃喃的说:“额错咧,额真滴错咧。”她就不该给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儿女传授这些自由平等言论,不知道会不会算她一个教唆责任。言归正传,她又重新拿出前些日子给奉仪的草图,确实素了些,走到书案前添上几笔,回身再交给她,“不能再张扬了,这样就好。”
秦奉仪接过来,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