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大年夜,街边商户早早便收了摊去,街道虽冷清,皇城却处处一幅喜庆祥和之貌。赋税少征收成颇丰,这个年绝大半的人家都过的喜气洋洋。才到戌时便有陆续的鞭炮声响起,孩子们尖叫笑嚷,捂着耳朵待一挂鞭炮响完,才蜂拥着趴在地上去捡未燃着的炮竹。俗户人家也都亲朋好友聚作一堆,推牌九,掷骰子,喧哗笑闹声不断。
右相府中这年,过的却有些冷清,一顿年夜饭下来本也是合乐之景,韩庭忠却中途不得不去处理公务。一家之主的离席让饭桌沉默了下来。夕颜和奉仪二人与大夫人,韩梓诺不对盘,大夫人素来不喜她们,韩梓诺是寡言的人,自然更不会刻意去找话题。韩梓慎与大夫人算不得亲厚,问候了两句也无话再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由于李青扬进宫守岁,无处可去的安之乔也被邀请了过来。可是在大夫人的严密监控下,哪里讲的开话,韩夕颜腹诽,这哪里是过年,比宫宴还累。她填饱肚子后又坐了一会,率先领着奉仪离席而去,余下韩梓慎与安之乔也依次告去。一出大厅门口,就见着韩夕颜与秦奉仪躲在暗处拼命冲他们招手,两人相视一笑,走了过去。
既无外人,韩夕颜一扫饭桌上的低迷,提议道:“咱们去玩烟火棒吧~奉仪买了好多呢~”
韩梓慎奇道:“既是过年,为何不买炮竹?
韩夕颜难得深明大义了一次:“这不是怕吵着大夫人了被她骂么,总不能因为我自己贪玩连累了你们~”
韩梓慎闻言正欲夸她两句,秦奉仪却毫不给面子的拆台道:“哪里是怕连累我们,昨儿个出去买鞭炮,被几个毛孩子的炮竹声吓的蹲在街上‘哇哇’惨叫,好说歹说死拉硬拽的就是不敢走。最后马车停在身边才挪的步子,我哪还敢买炮竹。”
两个大男人听得忍俊不禁,安之乔笑话她:“韩小颜,你可真够丢人的~”
韩夕颜恼的一推奉仪,“不是说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吗?!你怎么全说了?!”
秦奉仪翻白眼道:“小姐,您叫的天知地知整条街都知了,现在灭口也迟了。”
韩夕颜一跺脚一嘟嘴,转念想了想,又搂着奉仪的肩贼笑道:“算啦,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只是北街可是秦大爷的地盘,您领着这么个大怂包出来以后可没脸混下去了~”
秦奉仪更无所谓,“不混就不混,反正有你这个相府千金当饭票,我又饿不死。”
韩夕颜使坏的将她往韩梓慎怀中一推,笑道:“相符千金可不是你的饭票,相符千金她哥才是~”
韩梓慎抬手接住她,两人在外人面前都有些发窘。韩夕颜好心的拉着安之乔先走,留下他二人在后面。雪停了一日,除夕的夜里又下了起来,秦奉仪虽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也用厚厚的棉服大氅将自己裹了起来,游廊外满天飞霜,她一袭红衣宛若寒梅,傲立于风雪之中,发上带着那日韩梓慎送她的血玉簪。韩梓慎早就看见,现在才得空夸一句:“很美。”
秦奉仪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发簪,笑道:“这话你说过了。”
韩梓慎握住她欲收回的手,寒冬的天气,两人的手却都出奇的暖和。韩夕颜与安之乔早已闪的不见影踪,长长的游廊上只听得他二人的脚步声,慢慢的走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已冻的发僵,掌心却仍温暖,谁也舍不得收回哪怕一秒,这条路那么长,似乎要走一世才能看到终点。秦奉仪又想起那年晋城的银杏树,落叶金黄,阳光耀眼,而他一袭白衣,她一直相信,世界这么大,她小指上的红线一定连着某个人,那人或许与她遥遥相望,或许已经无数次的擦肩,但不论他在哪里,都一定会被她找到。当她第一眼看到韩梓慎就知道,茫茫的人海中,只有这个人会与她十指交缠,一同老去。
“你好吗?”
“我很好。”
雪花吹落到发上,倏地一下便化了。
“今夜的雪很美。”
“是的。”
枯枝不时将积雪抖落在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冷不冷?”
“不冷。”
有一句没一句的平常话,两人的笑意却蔓延到了眉梢眼角。走着走着,游廊的尽头就到了眼前,秦奉仪又放缓了脚步,她心头空落落的,这条路可不可以不要走完。
韩梓慎停了下来,良久没有说一句话,秦奉仪静静的跟着他,看着他,他转身面向奉仪,执起她披风下的另一只手,她掌心薄薄的一层茧,也不似寻常女儿家的细嫩,这就是奉仪的手,她能为他执起利剑,也能为他洗衣作羹汤,而他给过她什么,又为她做过什么?
“奉仪,”韩梓慎话未出口,声音却哽了起来:“做我的妻子可好?”
秦奉仪愣愣的看着他,风吹起两人的衣袍,大氅在风雪中翻飞纠缠,她的眼中渐渐泛起雾气,韩梓慎的身影一下子模糊起来,却是从未有过的靠近,眼泪大滴大滴的涌了出来,那温度灼热了她冰凉的面庞。她紧紧攥着韩梓慎的手,力道大的她十指发疼,她的欣喜,她的释然,她的委屈,她的坚持,通通化作了黑夜中的声声低泣,她的选择终是对的,她的命运果然握在了自己掌中,她的命运就是眼前之人。
韩梓慎红了眼眶,轻声一遍遍的重复道:“做我的妻子可好?”
“可好?”
秦奉仪泣不成声,狠狠的点着头,自然要做你的妻子!自然要做你的妻子!连拥抱都没有,两人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