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整整三日,韩夕颜在第三日傍晚终于抄完了余下的部分,得到了回宫的许可。永寿宫到长乐宫,平时走着大概二十分钟,她却整整走了一个时辰,扶着宫墙,一步一步,蹒跚的前行。中途一位妃嫔坐在轿辇上路过,她想要行礼,膝上一弯却摔倒在地,如何也爬不起来。那妃嫔没有怪罪她,只是不屑的掩住唇,越过她而去。她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又一次的费心应对跪地讨饶然**规处置。用了好长的时间爬起来,她又是一步步的挪动着身子,待到长乐宫的大门终于在眼前,已是夜间,宫中处处点起了灯笼,一簇簇昏黄的灯光,漾出了格外的温柔。
韩夕颜推开门,正靠着廊柱发呆的小环听到声音像被锥子扎到一般跳了起来,看到韩夕颜惨白到不见人色的面容和几乎抬不起的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她快步小跑到韩夕颜面前搀住她。韩夕颜到了家,却似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步也走不动。只朝着小环虚弱一笑,说道:“我饿了。”话一出口,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长乐宫的两位同时病倒,却没有引来任何注意,她们一是赎罪之身,一是被弃之人,旁人只道躲得越远越好,只有太医在张允的恳求下来了几趟开了药,张允倒是真真上心,有空便来瞧瞧,不时带来些好点的食物药材,尽自己的所能让她们的日子能好过几分。少了韩夕颜的嬉笑声,长乐宫中静的只如死水一般,鸳鸯与小环这时才知道,原来这座宫殿有这么大,这么安静。韩梓诺体质不算弱,太医早早的看过又好生养了些日子,好的很快。韩夕颜却不一样,这样的天气,在又硬又冷的大理石上跪了三日,不吃不喝不睡,她这具躯壳底子就不好,连着前些日子受的寒一起发了出来,她的意识一直不清醒,一半迷糊着,反反复复的发着高烧,她整日整夜的昏迷,急的小环日日守着她掉眼泪。这病来势汹汹,险些要了她的命,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这几日才开始慢慢下地走动,却动不了几步,她的身子软的像摊泥,平日好动的一个人,现在却是离了床活不了。小环看她满面病容,挑了天日头好的日子,放了张竹躺椅在宁惠阁门口,搀她出来晒晒太阳去去病气。韩夕颜在哪都是躺着,为了宽她的心,全都顺着她的意思来,只是成日昏睡着,好像是想睡过这一年般。
这日,她还是一如往常的躺在殿外的竹椅上,最近她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些,精神却愈发消沉,昏迷之时,日子过得飞快,清醒的时候,却能感觉到它在流逝的速度,原来这么漫长,漫长的叫人惶恐至极。她的行走江湖,她的孤舟清酒,她的**山水,她的快意恩仇,从未如此遥远过。入宫以来,她第一次怀疑了,她如此相信李青扬,但他的选择是对的吗?她真的能够活着走出这个可怕的宫廷吗?她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终生守着一个飘渺的承诺,青丝到白头,她果真能等得来他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脑中转着,她只觉自己现在和死去也差不多了,不过是多了口气而已。她仍是半闭着眼躺着,却听到曲成阁的门开了,她道是鸳鸯,轻声唤道:“鸳鸯,给我倒杯水来吧。”
片刻,一只手执着茶杯递到她面前,她半睁开眼,见那手纤细白嫩,一看就是未沾过阳春水之手,她仰起头,韩梓诺冷淡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之内,她有些诧异的接过茶杯,鸳鸯端来椅子摆在她旁边,欣喜的冲她眨眨眼,韩梓诺缓缓坐了下来,倒是夕颜先开口了,她的声音仍是虚弱,语气却透着难得的欢快:“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韩梓诺斜她一眼:“能开玩笑,看来是大好了。”
韩夕颜不置可否,大好?什么叫大好,她应是早就痊愈了,却只能如今般似烂泥一滩,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韩梓诺不是会寒暄的人,她的风格向来是直截了当,她望向自己殿前的杏树,前些日子还凉着,这几天竟然杏花都开了,那一树的粉白,美的喜人。
韩夕颜也跟随着她的视线,喃喃念道:“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隔岸三两家,出墙红杏花。”
韩梓诺细品了会,应一句:“倒是美景。”
韩夕颜接道:“是咱们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的美景。”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这次却少了往常的尴尬与不睦,只是静静的看着偶尔被吹落的花瓣,韩夕颜看的有些恍惚,胸口渐渐又痛起来。
“荣淑仪,”韩梓诺淡淡开口:“是梁相的大女儿,很是得宠了段时间,你那日开罪于她,以后得处处小心着点,她不是什么心胸豁达之人。”
韩夕颜这才明白过来,为何珠儿听到“慧良媛”三个字会有那样的行为,可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但她又能如何:“她要来便来,以咱们在宫中的地位,也只能任人宰割了。”她看看韩梓诺:“先声明,我那天也不是为了你,毕竟都是韩家人,我不忍叫爹爹的一番苦心落了空。”
韩梓诺没有理她,又坐了会子,优雅的站起身,回了曲成阁。韩夕颜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管何时,她都是自在淡泊之态,周遭世事入不了她的眼,更进不到她的心,而自己此时自暴自弃的样子却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她费力的撑起身子,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杏树下,一缕枝条懒搭了下来,都说杏花娇艳撩人,原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