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梓诺扫过一眼,只见那女子面若梨花巧笑嫣然,竟有倾国之貌谪仙之姿,云堆翠髻榴齿含香,真真是世间罕见之美。淡淡道:“这是太皇的庄妃,当年她宠冠**,无人能比,长乐宫便是她生前所居,自她过世后太皇思念她至极也郁郁而终。”她顿了顿,又说:“她是穆王爷的生母。”
鸳鸯诧异的将画卷看了又看,自语道:“看上去不太像王爷,倒有几分像当今圣上呢。”
此时张允却从宫外急急而来,行到韩梓诺跟前打了个千,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娘娘,出事了。”
韩梓诺见他神情,不由得蹙起秀眉,张允本是得了韩夕颜的叮嘱,无论这段时间朝中发生了何事都不准说予她们听,一是对李青扬的信任,二是韩梓诺有孕在身,忧虑过多对安胎也无益,韩梓诺对这样的安排也持默许的态度。但兹事体大,张允实在不敢瞒下去,先将几日前韩府遭抄家一事细细道出,韩梓诺闻言一阵晕眩,身子摇晃了两下,鸳鸯慌忙搀住她,手忙脚乱的替她抚背顺气又拿出手巾替她擦擦额上的冷汗,对张允怨道:“张公公,四小姐不是叮嘱过不要与娘娘说这些吗?!”
韩梓诺虽惶然但也还算镇定,只是抄家,未提处置,她稳了稳心神,天虽然已凉下去,今日却有大太阳,方才在后院站了许久,她身子已经有些不舒服,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额头一阵发胀,胸口闷闷的直恶心。
张允为难的对鸳鸯道:“鸳鸯姑娘,小的也不想说,只是不得不说啊!”
韩梓诺撑着额头气息不匀的对张允道:“无妨,你接着讲。”
张允垂首道:“娘娘,相爷和三少爷已经入宫了,只是…”他还是犹豫了会子斟酌下词句才说:“小的方才远远的瞧见了相爷,他老人家……看上去身子似乎不太康健。”
韩梓诺挑眉,“不康健是什么意思?”
“这……”张允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她也不再问了,冷下声唤了个宁惠阁的小宫女:“去给你家主子更衣,让她随我去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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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长乐宫的清新简朴大有不同,延和宫的布置极尽奢华,甫入宫门便是大院落,上面几间正房,两边又有厢房与耳房相连,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一条大甬路出入正门,堂屋之中迎面先见一个赤金大匾,匾上斗大三字——荣华殿。
西房之中,入门便见四张红木椅,均搭着猩红绣花椅搭,底下脚踏齐齐摆放着。又见临窗软榻两边各设一对梨花木小几,左边摆着仿古香盒,右边是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荣淑仪手执牡丹,对着几上的花瓶摆弄着,她上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衣,罩件五彩刻丝对襟外裳,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发上端正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桂花头油的味道呛得人鼻子直发痒,即便李轩毓久不召见她,她仍是这般的华丽装扮,除了睡觉洗澡这样迫不得已的时候,锦衣珠宝她一刻也离不开,她爱的便是这灿灿的金光。
一名宫女快步而入,对荣淑仪行了个礼附耳几句,荣淑仪方才抬起眼皮,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听了主子命令一屋的宫人皆退下去,唯有方才进来的宫女留下,荣淑仪懒洋洋的问:“韩梓诺果真已经去宣德宫了?”
宫女点点头,她冷笑一声,韩梓诺,我就不信抓不到你的软肋!知道皇上要处置你父亲,难道你还能继续装聋作哑不成?她将手中的牡丹狠狠捏住,花上汁液余香沁了她满手,而你却不知,皇上最厌恶的是什么。当日宁美人仗着恩宠至极,去为汪景堤纵容海盗一事求情,都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更何况你。
她拿出帕子擦擦手,心情大好的吩咐道:“去采些新鲜花瓣来,本宫要沐浴,过不了几日,皇上便会
昭幸本宫了!”
韩夕颜满面凝重的随着梓诺去向宣德宫,情况张允只大致和她讲了一遍,满心的不安像海潮一般急欲吞没她,国家大事本应在奉天殿当着百官朝臣处置,却因爹爹身子原因改到了宣德宫,这样子的举动本就不寻常。
她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将脑中的杂念通通清空,试图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局势。
从皇上来说,李轩毓早有除掉韩家的念头不假,这次的大规模弹劾便是一个契机,但他想治韩家何罪?又想通过何种方式给韩家治罪?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李轩毓的了解,也知他平时虽非心狠手辣之人,对待夺权者却是绝不心软,那么梓诺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做多大的筹码让她们去赌他的不忍?
从韩家来说,爹爹位高权重,朝中党羽众多皆是利害相关,他又是三朝老臣,已经快到功高不赏的地步,李轩毓若找不到一个好的由头,要治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爹爹肯放权致仕,说不定也是条活路。
再说朝中大臣,梁元坚自然是会落井下石穷追不舍的,那甄显,她紧握拳头难掩怒意,怎有这样忘恩负义之辈!
她手中还捏着李青扬送的鸡血石,想起李青扬,他永远温柔如水一般的眼神又暖了韩夕颜的心,她好想念与他呆在听风楼的日子,清风拂面竹枝摇曳,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味……
蓦地,好像有什么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那念头太快,也太过叫人恐惧,她无力抓住,韩夕颜轻捶自己的额头,是什么?听风楼……她猛的抬起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杏眼之中满是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