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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黑去大半之后,穆辰终于醒了,可是眼神却是涣散的,没有任何焦距。他看着莺萝,又好像什么也没看,麻木得就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木偶。
“穆辰,穆辰!”她轻声的一而再的唤着他。
他眨了眨眼皮,用尽全力的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那是一种极度眷恋的神情,原来他最舍不得、放不下的始终都还是她。
“叶子,我好像是真的快要走了……”他神情疲惫的说着,眼神却开始有了光泽,不再那么虚无缥缈。
“别胡说,你哪也不会去,还有好多事情我们没有一起去做;还有好多地方我没有去游玩过,这只是第一站,绝不会是最后一站!”莺萝躬着身体,直视他的双眼,把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用力。
“多么想这些‘还有’能够一一兑现,可是我这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无论如何自欺欺人,也是没有用的!”黎穆辰有气无力的说着,听上去难免让人悲伤。
“穆辰,穆辰,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不允许,绝不!”她躬着身体,眼泪直直的坠落着,打在他的脸上,有几分温热。
她的眼泪,为他流的眼泪,该是满足了吧?他暗自在心底笑了笑,为这眼泪,也为自己走到尽头的人生。
“叶子,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再哭了,这结局我自己已经可以完全接受了,你又何必再去替我计较!能有你陪我走这一段,我觉得该是知足了!”黎穆辰如此平静。真的,他接受了这个结局,也原谅了很多。心很释然,没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
莺萝的眼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就这么泪如泉涌。他说知足了,可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她甚至还什么都没给。“穆辰……我该怎么办才好啊?我不要,不要,谁也休想带走你,休想!”她边哭边咆哮,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她真的要崩溃了。他不怕自己的死亡,可是她怕,甚至连都不敢去想。
“叶子……叶子……”他替她擦去眼泪,无比柔情的唤她。该说他自私吧,因为这一刻他心里很满,因为看到她的在乎,即便不是爱,在她心里,他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她的穆辰,难道真的从此。从此诀别了吗?那以后谁来唤她叶子;谁来为她圈起一片天空;谁来陪她锻炼;谁来陪她分享……以后的以后,漫长岁月该如何度过?
这一刻她不应该哭的吧,应该给他保留一个还不算难看的微笑吧!可是咧起嘴却比哭更难看。索性又哭了。
“答应我,从此把我的那一份也好好活着吧!记得吗,你的命可是我的哦!不要悲伤,就当是为了我吧!叶子……叶子……”他总忍不住叫她,好像为了把叶子这个称谓带进永恒的记忆里。
莺萝自己抹干了眼泪,她的耳朵嗡哢嗡哢的响着,根本就听不出他到底在对她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着。
“穆辰,我到底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她真的好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你为我做已经超出我的愿望范围了,真的这样就够了!再多我也不想要了!”黎穆辰大概是躺在床上太久。浑身都在慢慢僵硬着。但,他一直不忘把自己目光留给她。他从来就只能看见她。没有缘由,好像变成了一种本能。
莺萝看着窗外已经漆黑的一片的夜色,感觉悲伤已经把她围剿,无法挣脱。
“如果可以,请替我把几句话转告给黎仲天好吗?”黎穆辰突然带着寂寥的说道。
“嗯,好,你说,话我一定帮你带到!”现在哪怕他要她陪葬,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她一直把他捧在掌心,把自己的母性光辉全数洒在了他的身上。
“告诉他,我已经不再怨恨他了。依然谢谢他,给了我生命……”黎穆辰早就把过去的一切放下了,只是这漫长的隔阂,还是有走不过去的陌生,所以即使再见,他对黎仲天也还是很淡漠的。
“我会一字不漏的传达到的!只是……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对他说呢?只要你愿意,黎爸爸一定会立刻站在你的面前!”莺萝希望,他能够得到更多更多的爱,他拥有的是如此匮乏。
“我可以原谅他,并不代表需要他!”黎穆辰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是努力不来的,毕竟伤痛曾经那么明显,谁能说心口没有留下过疤痕。
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堆,穆辰有些累,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疲倦的不想再去多说。
“穆辰,穆辰,你别睡啊,别睡……”迷糊中莺萝一直在叫唤着他,声音满身焦急。
他睁开眼叹了口气笑笑道;“叶子,你放心吧,这一次我发誓决定不会昏迷不醒,只是单纯的想要睡觉,你看外面都夜深了……”
“你确定,不骗我!”莺萝认着的询问着,生怕他的话里会有虚假。
“嗯,不骗你!”他疲倦的笑了笑,然后轻轻的闭上眼,安静的睡着,呼吸很均匀,的确是睡着。
莺萝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大惊小怪抱歉。
她的耳中突然闪过了,蔡医生走之前的那句话:“穆辰,怕是就在这几天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莺萝不断摇头试探赶走那句可怕的话,“不可能,不可能,穆辰不会有事的”她一边摇头一边嚷嚷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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