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堂双目炯炯,唇角却是微微上扬:“这位爷好大的威风!在北地要寻我李家的不是么,呵呵……”手一招,身后猛然发出泼天也似的一声大吼,声量宏大,足有数百人!
只见大门之内、塔楼之上、围墙之顶传来急促如雨点的脚步声,又有金铁交鸣之声,叮当之间,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冒了出来,个个青布缠头,原是手持利器的家丁!
太子脸色变了几变,怒火横生:“李家豢养战队、执掌武器,端的有谋逆之心!”
李玉堂冷笑:“这位爷,若想按罪名……”
“等下!”一个粗噶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只见一个黑脸瘦小的汉子自门后绕出,大咧咧走到李玉堂和太子的中间,拱了拱手。
“这位爷,您说我们李家谋反,这罪名可不是乱按的!”
那汉子的眼珠亮得瘆人:“需知北地各部族势力犬牙交错,李家为自保,不得不豢养护院便宜行事!再说……”那汉子笑了笑,带着猥琐的味道:“这位爷是站在何等立场指责李家谋反呢?”
太子眼眸眯起,直如欲择人而噬:“狗奴才,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瘦小汉子往后一退,露出畏惧的神色,嘴巴却动得很快:“看爷的服装,该是天都国的贵人,看爷的随从,却是草原部族的武士,小可不才,倒想请问,李家是归天都国管辖呢,还是归草原部族管辖呢?”
身后墙头上、门内发出低低的哄笑:“正是!你算哪头的呀?!”“个鸟东西,不知谁家的裤裆破了,把你给露了出来!”“凭什么管我们李家,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李玉堂回眸一望,身后议论顿时平息。
瘦小汉子说得得意,大咧咧地挥着手臂:“正是,所谓话糙理不糙,这位爷,麻烦您先搞清楚状况再来吧!”
一只温热硕大的手掌握住瘦小汉子的手臂,他愕然回望,对上李玉堂波澜不惊的双眼:“李家下人无状,爷是贵人,莫怪!不过的确如他所言,还请爷示下,李家是谋了哪家的反?!”
太子不说话,盯着瘦小汉子黑脸下露出的一抹雪白颈项,似笑非笑,沉吟半晌,终于,他举了举手:“是爷孟浪了,来呀,起驾!”
李玉堂拖着那汉子的手臂急急走过回廊,一把推进了客厅,眼中满是焦急与怒气。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充的什么英雄?!”
瘦小汉子慢慢用衣袖抹去脸上泥污,原来是流云。
流云不服气地翻白眼:“我怎么逞英雄了?他们这不是走了吗?!”
李玉堂快被气笑了:“走了?!只怕是以退为进吧!你当他真是白痴,看不出你的真身吗?你,你那也叫易容术?!简直胡闹!”
李玉堂在堂中来回踱步,果断道:“不行!我必须把你送回燕王身边,此地太危险了!”
流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为什么?!我能保护自己,我,我不是还保护了李家吗?!”
李玉堂盯着她半晌,不忍责备,唯有一叹:“你是女子,却有一副侠义心肠,这本是好事,但这世道毕竟是以男性为尊,若是你不能附丽一有背景的男子,怕是这副侠义心肠有朝一日会成你惹祸的根苗,活活的害了你!”
流云眼中一黯,肩膀塌了下来:“……大哥说得在理,这也是为何流云如此思念家乡的缘故!不过,不过小妹绝对有自保能力!”
李玉堂见她神伤,便放缓了口气:“小妹既是思念家乡,可告知为兄小妹家乡何在,为兄送你回去便了!”
流云默默起身,遥望天边云霞满天,怔怔半日,方道:“流云不知晓……该如何返回家乡!”
她转过身来,明艳的面颊掠过一丝迷惘:“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比如,那个在梦里声声唤我的男子。
流云缓缓地低了头,心中再无半分惊走太子的得意与喜悦,指甲深深切入掌心。
太子坐在步辇之上,转动着掌间两粒玉核桃,悠然自得。身边一名骑士跟上来,躬身探问:“爷,咱们真就这么算了?”
太子慢慢抬眼:“爷已见到想见的人,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何必与李家正面冲突呢?再者说了……”
太子一笑,明媚如女子:“李家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今儿晚上,借我二十名精兵,随我一起行动便了!”
骑士躬身:“是!”
太子紧了紧狐裘,忽然瞬间想起那抹雪白的颈项,喉结不由上下滑动了一下,目光炽热。
山色空濛,雨丝如织。
高台台阶之上,钰锦一身红裳,摇曳而行,如翠绿山谷间的一缕火苗。
身后,数名精壮的随从跟随其后,各自捧着一个大托盘,上摆各种祭祀用物。
钰锦登上高台,细汗溢出额间,她扯绢子缓缓擦拭了,示意身后随从将祭祀物品摆下。
钰锦掀裙在台上跪下,轻轻叩首,口中讷讷有声:“平康,你安心去吧!为了王爷的天下大计,不得已送你归天,还请不要怪罪王爷,安息吧……王爷乃天命所归,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你也是王爷向上天祭献的礼品……”
祭拜已毕,钰锦缓缓起身,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她怔怔望向高台之外叠翠欲滴的崇山峻岭,身后随从中却有一人忍不住这异样的安静,出了声:“小姐,咱们这样做,真的对吗?以前我们虽然是山贼,但还算侠义之辈,从不做亏心事,可现在,连个小女子都要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