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东京站,天色还不算很晚。
米苔想起这里离蓝梦食堂很近,她不由想念白妈,不知她回日本了没有,对了,管她回没回,先去新桥碰碰运气吧。
新桥站离东京站很近,走路就能到。不过米苔还是坐上了电车。
她喜欢坐电车,因为她和正道就是在电车上相遇的(请参照《第二章**丝女(一)》),在内心深处,她期望着能在电车上和正道再次不期而遇。
新桥被称为“工薪族的家园”,在这附近聚集了很多一流大企业。工薪族们下班后,会在车站附近的居酒屋、小酒吧、餐馆喝杯酒,解解乏,胡乱填吧填吧肚子后再回家。为此,这一带以工薪阶层为对象的大小餐馆星罗棋布鳞次栉比,密密麻麻挤满了车站四周的边边角角。
这里的空气也带着新桥特有的气味,到处弥漫着烤鸡串、烧酒、牛肉盖浇饭、葱油味噌拉面、寿司、紫菜年糕的诱人香味。
这里不像六本木、银座、日本桥那么高贵典雅时尚新潮。如果说,六本木、银座、日本桥是一个满身珠翠、光辉动人的贵妇人,新桥就是一个身心疲惫、牢骚满腹的苦逼中年男人。在荆棘丛生的人生路上,他伤痕累累,一腔热血不再沸腾,但是,对明天还怀有某种希冀,内心深处那团小火苗还没有完全熄灭,另一方面,他有着一家之主的尊严和有能力养家糊口的自豪。
新桥一带的餐馆、酒吧大都比较便宜,辛苦了一天的工薪族,在这里借酒浇愁,互相倾吐对上司的不满,他们化解了胸中的块垒后,第二天再人模狗样地去公司上班。
他们的太太们,会做好美味可口的饭菜,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把孩子们教育得乖巧懂事,翘首等待家庭栋梁━父亲回家。
中午,是太太们的黄金时刻。她们把衣橱里平时没有机会穿的漂亮衣服拿出来,化好妆,喷上香水,带上贵重的戒指项链,打扮得光鲜体面,约上几个闺密死党,去法国餐厅吃饭。往往一顿饭就要用去5000到10000日元(合300~600mb)。
而在公司胆战心惊看上司脸色,如履薄冰提防同事的“企业战士”━丈夫们,午饭的费用只有1000日元,其中还包含了一天的烟钱和茶水钱。
却说,一踏上新桥的土地,米苔就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洋溢着幸福,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一位工薪族,是一位辛苦求生的企业战士。在公司工作时,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苦累辛酸、不满怨言,可是,回过头张望,她觉得在dodo公司的那段时光,才是她在日本最美好最灿烂的岁月。
“进出车站、走过路过的各位先生女士们,你们好!一天工作辛苦了!……反对提高消费税,建议多开设公办幼儿园……我是由香党推选出来的区议员候选人,我叫那瑞安,请投我一票。”
出站口,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位身穿不甚合身、前凸后翘的浅色西服,手拿麦克风,在做竞选演讲。
路过的人流像潮水一般淌过他身边,人们步履匆匆,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朝他看一眼或停下脚步听他演讲。
他大概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或者接受过特殊的心理训练,心理承受能力超强,他把蓝天、高楼、空气看成自己的支持者、追随者,面带微笑,从容自若,滔滔不绝,长江大河般自管自说个不停。
他身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头扎白毛巾,身穿大红t恤,胸前印着四个烫金大字:支持香党,大概是助选的工作人员。他们对着人潮不断鞠躬,给过路的人分发传单,嘴里反复说着:“请您多多关照。”,那传单估计是候选人的介绍。
米苔对政治毫无兴趣,当那个男子把传单硬塞到她手中时,她摇摇头拒绝了。突然,穿红t恤的女子冲着她大叫:“米姐,米姐,您是米姐姐吧?”
米苔一脸茫然,她很奇怪这位女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那家酒楼的敏丽啊,还记得我吗?”女子不再搭理潮水般涌动的人流,她如中流砥柱一般,站在出站口中央。她身宽体胖,满面红光,中气十足。
“敏丽,你是敏丽啊!你发福了,猛一看还真认不出来了。怎么?你不在餐馆工作,出来替议员打工啦?”
“是啊,我为我们未来的议员打工!您瞧,那是谁?”敏丽指了指那位身穿浅色西装,拿着麦克风使劲吼的男子问米苔。
米苔不看不打紧,一看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不是几年不见的那家酒楼掌柜小那吗?他也发福了许多,头发稀稀落落的,头顶有点光秃,挺着一个巨大的啤酒肚,完全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了。
小那,那家酒楼那个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仗义爽直、热情好客的掌柜小那,他居然做了区议员的候选人?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叫米苔吃惊的事情吗?没有啦!!!
小那也认出了米苔,他一边继续他的演讲,一边对米苔微笑着摆了摆手。他不吭不卑,镇定从容,看上去颇有政治家的风度。
“敏丽,这几年你们都到哪儿去了?你的孩子出生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小那突然就出来竞选议员了呢?瞧,他那日语说得还真不错,这么长篇大论的政论文章,他磕巴都不打一下,张嘴就能说出来啊,太神奇了!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米苔感概不已。
“米姐,还有一个多小时,这讲演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