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沈言昭一身白衣坐在地上,她身下的土地已经刻满了符文,沈言昭勉强能读懂的几个符文全是打通道路之类的意思,但大多数她都是见所未见。
玄黄抬头看了看月亮,对沈言昭说道:“时辰到了,准备好了吗?”
沈言昭点头,攥紧了手心的石头。
这石头也是玄黄给她的,只有大拇指那么大,黑黑的一小块,表面光滑油亮,几乎能把人的五官都照得清清楚楚。玄黄说,只要拿着这块石头,黄泉路上那些游魂便不会来打扰她。
玄黄口中念起咒文,符文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将沈言昭整个人都照得通亮。
沈言昭眼看着这些符文一个一个飞到半空中,绕着自己转起圈子,不时有符文从圈中跳出来,打到她的身上,放出一阵青白的光芒,而后融入她的身体。
那些符文打到沈言昭身上时,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没入她的衣服进入她身体时,却叫她感到了一阵短暂的灼痛感。符文有四十九个,沈言昭就忍受了四十九次灼痛,每次都像是烧红的火钳子戳到身上一般,渐渐的,她的意识随着疼痛渐渐飘离,疲惫感袭来,她支撑不住,恍惚地闭上了眼睛。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将她从迷蒙中唤醒,沈言昭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朱红色的大门前。
与其说那是门,倒不如说它仅仅只是个由朱红色圆木柱组成的门框,左右木柱正中都结着白色的圆球和流苏穗子,顶上挂着一青一红,狰狞的鬼面头。
沈言昭明白过来,这就是玄黄先前告诉她的鬼门关。
沈言昭用力握了握拳头,感受到小石子在手心,稍稍有些硌人,却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然后她迈起步子。穿过了这一道门。
门中仿佛有一道薄膜,沈言昭感受到了轻微的阻碍,但还是很容易地通过了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延伸到沈言昭看不见的地方。路边开满了火红而奇特的花朵,花瓣像丝带一般纤长,舒展成一片一片的圆弧,灼灼绽放。成团的花朵下方只有一根绿色的粗茎,直直插入地面,看不到叶子。
沈言昭吞了吞口水,慢慢往前走着。
忽然,沈言昭感到一小阵风从面前掠过,她疑惑地扭头,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面容清晰,正扭头看她,就和她的姿势一模一样。
游魂。
沈言昭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两个字,连忙回头,加快了速度。大步向前走着。
她本能地对这些游魂产生了畏惧,或许是因为这些游魂的身上产生了一种摄人的死气,让她感觉只要和游魂对视上一会,自己就会被他们所控制。
青石板铺的小路并没有沈言昭所想的那么长,专心径直向前奔走的话也不过一刻钟就能走到。路的尽头是横亘着一条血色的大河,里面沉沉浮浮着无数死人头骨,空洞的眼眶里全然是深沉的黑色。河上有一座石桥。桥的正中似乎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举着一盏白纸糊的灯笼,静静地守候着。
沈言昭的目的地是河边的那座大殿,那里看上去和天虞的太虚殿正殿差不多大,但比太虚殿要残破上许多,整体色调偏暗。不知为何,映着血色的河流看上去显得格外沉重,也格外诡异。
沈言昭看了一眼大殿门扉上挂着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黄泉殿。
沈言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大殿内十分昏暗,从天顶垂下来无数的烛台,上面都托着尚未燃烧完毕的红烛,蜡油不时滴落,在地上结成一个个小小的尖。
沈言昭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着蜡油的痕迹走,尽可能不碰到。
传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的一声,就像节日时候玩的走马灯一样,飞快的闪过。那就是黄泉殿里所保留的人的记忆。黄泉殿上方的烛台便是未死之人,而从烛台上流下来的,最终凝结在地上的便是人的记忆。沈言昭寻找的便是自己的烛台。
玄黄对如何寻找自己的烛台并没有做详细描述,只是告诉她说见到了就知道。
沈言昭面对着整个大殿的空中烛台,头痛无比,完全不知道哪根才是她的。就在这是,沈言昭脚下猛地一滑,她下意识地就拈起了剑诀,却没想起来自己此刻只是魂魄,无法御起剑气,直接扑到了一团蜡油上。
接触到蜡油的一瞬间,有无数的画面冲入了自己的脑海。
有个青年男子走到她的面前,皱着眉头说道:“我叫墨行衍,从今日开始,你该叫我师父。”
夜半为噩梦所扰的自己,跑到墨行衍的房间睡。白日里冷着一张面容的师父温柔地抱着自己入睡,清静经念了一遍又一遍。
为最初学习驱物耽误了时间的自己,做好了饭等她的墨行衍。
与她在小亭中对弈,告诉自己不骄不躁的墨行衍。
学剑终究不得法门,为她演示的墨行衍。
自己赢了尧光会武的比试,抚摸着她的头,笑着夸奖的墨行衍。
说会一直陪着自己的墨行衍,手把手教她基本功的墨行衍,带她去参加蓬莱仙会的墨行衍……
还有,在那一吻之后,眼神如冰雪寒凉的墨行衍。
沈言昭抱着脑袋,头疼欲裂,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那一段一段的回忆。
“师父,师父……”
鼻尖酸的厉害,眼眶也渐渐干涩起来,唯有泪水一直都未曾断绝,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