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将军府里都是安静得出奇,根本就不像是将军府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等着办喜事的样子,就连锦弗都怀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要是有家中那几个人有条不紊地预备需要动用的东西,她一定觉得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嘛。
澜惠安安心心做她的新娘子,新房就设在将军府后面一条小胡同里一座不算大,但是绝对是符合穆云官职身份的小宅子。明知道澜惠跟穆云不会在京中久居,还是要给他们置一所院落,这是沈菱凤的原话。
出了嫁的女儿怎么能久居闺中,说出去会有人笑话他们。穆云脸上也不好看,虽然没这么说,沈菱凤心中还是十分在意这件事,她不会委屈身边的人,不用说也知道了。
澜惠已经换了打扮,比先时小丫鬟的打扮出挑多了。锦弗因为沈菱凤心里跟身上都不痛快,所以戏谑的话反倒是不好打趣她了。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举起的手复又放下。这两天沈菱凤谁都不想见,多半是一个人闷在屋里,只是专心练字或者是做针线。在她身边呆久了,知道这样的她绝对是触碰不得。
明知道如此,不来却不行,她有好多话要跟小姐说。就好像小时候,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小姐总是对的,而别人都是错的。世上的人和事,没有人比小姐看得更清楚。她熟知一切,为了别人心里好过,或者是谁面上好看,就顺手将不好的一面藏了起来,让别人以外,那个人其实很好,那件事其实是对的,有时候自己受点委屈也没事,只是这样的小姐再也没有了。
“怎么不进来?”窗下的湘妃竹帘内有人说话,澜惠定睛一看。沈菱凤在帘后看着她。
脸颊微微涨红:“以为小姐歇着了,不好扰了小姐。”
“进来吧。”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帘内透出来,澜惠心底还是迟疑了一下,推门进去。果然是跟他们想的一样。紫檀书案上放着一本字帖。澜惠些许认得几个字,跟在沈菱凤身边久了,倒也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小姐的字儿越发好了。”澜惠隐约看出她临的是卫夫人的字帖:“这两年倒是少见小姐写字儿了。”
“只是要跟我说这个?”没有出门就不梳髻,鹅黄色的缎带虚虚系在脑后,乌黑的头发仿佛一道瀑布垂到地上:“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是有要紧事儿跟小姐说。”澜惠心里没底,沈菱凤交代她的事情可以说是事无巨细,若是换成是沈菱凤,必然万无一失。可是她,真的就难说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到沈菱凤说的那样,一点纰漏都没有。好像很难。何况还有的宜王妃在边塞,倘若没有此人,万事好办。
“担心自己做不好?”合上书,沈菱凤慢慢理着抄写完的字帖:“还是有什么地方我没想到,你想到了。来问问我?”
“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了小姐的一番苦心。”澜惠说话早就不结巴了,以前是因为担心说不好,一着急肯定就出错。沈菱凤告诉她,凡是想好了再说,比什么都好。所以现在说话根本就不担心说不好了。
“不至于此吧?”拿着一串鹡鸰香珠手串递给她:“若是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把这个给亮哥。他一见这个就知道了。”
澜惠亲眼看见她把这个从沉香木的匣子里取出来。应该是旧年的东西,收得那么好:“这个是?”
“这是那年他跟皇帝两个到家里来,每人手里都有一串。你知道的,他素来不喜欢这些劳什子。虽然是先帝御赐的,不过是当面戴了一次就说存在我这儿。我也没当个正经事,昨儿收拾旧东西。一下瞧见这个了。正好应景儿,你去给他他自然明白。”这些东西她只要想要,原本就多得很,也不值什么。只是这个鹡鸰香珠,隐隐带着兄弟手足的含义。
“小姐原来不是有一串皇太后给的红麝串。岂不是比这个好看得多。这个又小又不讨人喜欢。”平平无奇的一串珠子,沈菱凤任何一件首饰至少都比这个能够让宜王心知肚明,这个也太寒酸了。先帝御赐的东西不过是顶了好的名头,说起名贵出彩,恐怕还是沈菱凤的首饰好得多。
“他如今要的不是我的东西。”几天下来已经想得清楚明白,相当透彻了。她要亮哥平安无事,曾献羽手里还有一道密诏,皇帝那天跟自己独处的时候,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这道密诏就是索命符,若是曾献羽真有亮哥谋反的证据在手,毋须请旨便可在军中取了亮哥性命。
永远都不会忘了皇帝的神情,他要的就是宜王的性命。可以说是杀一儆百,就连亲哥哥都能下手还有什么不能做?几天来,只要睡着了就会在梦中看到血淋淋的一幕:曾献羽跟亮哥两人全都是满身鲜血,皇帝在一旁狞笑着,到这时她才惊觉,原来她真是一个都输不起。只是谁也无法扭转这一结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减到最小。
曾献羽是不可能听她的,他要的东西也很简单:光宗耀祖,让他曾家门楣被所有人仰视。至于她沈菱凤,在他那里什么都不是。只要他建功立业,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一个心中从没有过他的女人,早就不值钱了。
她从不觉得腹中这个孩子会是她的筹码,真正的筹码是亮哥,赌亮哥没有昏聩,没有因为偶尔的一次不顺心不如意,就把这么多年的隐忍抛到脑后,其实他的未来就在眼前,过了这一次,什么都好了。而她,沈菱凤是一个从来没有赌博过的人,这一下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