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队人马在山崖下头厮杀时,小姑娘宝刀高高坐在上头晃着两腿。
栖城在她的右边、安城在她的左边,太阳光从她头顶暖洋洋的撒下来,她有点犯晕。
崖下溅起红光。爹爹从前跟她说过,不用怕。她不小心割到手流出来的红色液体,叫血,流多了会死,千万得包扎好。至于爹爹跟人打架流出来的红色,叫勇士勋章,没事的,不怕不怕。
爹爹是白龙寨大当家的,名字那个霸气,叫白顶天。身为她的女儿,白宝刀与有荣焉。
为了多给宝刀买些好吃的糖、好看的衣服,爹爹经常在人切磋、送别人一些勇士的勋章。为了表达感谢,别人会把随身物品当作礼物留下来送给爹爹。爹爹有了礼物,就等于宝刀有了礼物。宝刀小日子过得那个滋润。
今天,爹爹跟别人切磋的时间,好像比以往要人中忽然飞出来一个蒙着头的人,身形像一缕青烟,手里有张薄薄的、白白的东西,对爹一挥,所有人都安静了,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不晓得要站多久。宝刀好无聊,看见一只小松鼠从身边跑过,就起身追去,越追越远,直到摔了一跤,撅着嘴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跑到了没有路的山坳里。周围好安静,只有鸟儿在不远处咂嘴。风吹来,并没有带来刀剑声。切磋结束了吗?一种巨大的不安攫住宝刀的心,她要哭出来了。
枝叶掀动,是什么大动物来了?宝刀慌得打算夺路而逃,看清来的是谁,就安心了:“爹爹!”
爹爹脸色好像比往常白了点、步子也比往常慢,看见宝刀,他的神色有点怪,但还是笑了:“乖囡,过来。”
他的语气很轻柔,几乎不像他。一边说着,他一边就靠着大树慢慢坐了下去。宝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磨磨蹭蹭走到爹身边,问:“干嘛?”
“乖囡,爹要练一种神功。待会儿,爹会闭上眼睛,身体也会变冷。你不要动爹,不然爹会生气。爹这种神功可能会练很久,你不要害怕。白龙寨的大小姐,不会整天吵着要爹陪的,就算一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的,是不是?”
“哦……”宝刀抓头道,“那你慢慢练,我先去玩儿了。”
“别!”爹很着急的抬起手,却没力气抬高,“听爹说——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你回寨子去,如果看到那里特别吵闹、有人切磋之类的,你就不要进去了,谁也别惊动,能跑多远跑多远。如果没什么事,你叫叔叔伯伯们来找爹,嗯?”
“哦!”宝刀莫名其妙的应着。
“至于现在……你再陪爹一会儿……就一会儿……”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老爹总是古里古怪的!宝刀很好脾气的蹲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阖上。宝刀以为他开始练功了,他忽又耳语般说:“宝刀,无论如何,不要杀人。”
“哦。”纯为卖老爹一个面子,宝刀点点头。
“不是说杀人不好。只是,杀人的话,你可能会失去你爱的人……”爹的声音再一次变低、消失。宝刀又待了好一会儿,他再也没说话。宝刀碰了碰他的手,它已经冷了。
他脖子上扎着一块黑布,濡湿了,湿痕还在越扩越大。宝刀注意到布没扎紧,边缘露出一条很细很细的红线。这线紧贴在爹皮肤上,似乎正是它在渗水呢!宝刀伸手想碰,犹豫了一下,两手抄在袋子里,蹦蹦跳跳走了。
爹都说了不准动,没必要当面惹爹生气嘛!再说,等爹神功练完,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啊。
她跑开之后一刻钟,和熙的阳光里,一只乌鸦跳到白顶天肩上。白顶天身子晃了一下,栽倒了。脖子上那道细缝裂开,乌鸦吓得“哑”了一声,振翅飞走。
“勇士的勋章”,从那道裂缝中涌出来,涌得不多。人死之后,血液凝固得很快。
树下的土壤,只濡湿了一小块。
宝刀跑到白龙寨附近,听到里面打打闹闹的,不过白龙寨一直以来也都蛮吵的哦……她细细的白牙咬了咬下唇:嗯,决定了,果然还是比一直以来更吵一点吧!这样就符合老爹说的“特别吵闹”的标准,她就可以跑得远远的去玩了。宝刀咧开嘴笑。她早就想到外面看看了呢!
两个女人拎着包袱、袋子,鬼鬼祟祟从寨子里跑出来,不住回头看,猛见宝刀站在面前,吓一大跳:“啊哟!”
宝刀认出是二娘、还有二娘的丫头茧儿,正想问她们去哪呢,二娘先叫起来:“小祖宗!你打哪来?听说那边出了事,里面正……你爹呢?”
“我爹练神功,不让我打扰。”宝刀老实道,“他叫我回来看看。”
二娘眼珠子一转,推宝刀转身:“寨里忙着。你先其他地方逛逛,不然看他们拉你读书去!”
宝刀顶顶怕念书认字,忙乖乖转身,一边又不甘心:“我还……”
二娘掏出个银元宝拍到她手里:“拿着。听二娘的!要多少下山买去,暂时别回来了。二娘和你爹会来找你的!”
宝刀没花过银子,就见过爹爹一箱箱的把它往寨子里抬,知道这东西能换不少糖。她欢天喜地谢了二娘,撒腿跑开。茧儿抹了把汗:“夫人,大王练什么功呀?”
“谁知道?那老头总是神神叨叨的。咱们跑了再说!”二娘斩截道。她早有跑的心了。今儿小喽罗忽来报,大寨主阵前失风,目前生死未卜。寨中大小头目有说要报仇的、有说要分家的、有说要做好准备以防敌人来连锅端老巢的、有说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