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桂,这个名字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莫名的恶疾,一下子就在内院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掉在湖水里的蚂蚁,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容言,当年年纪最小,水灵灵、俏生生的小丫头,转眼间,就成了许府的二姨娘,诞下许府里唯一的庶子,年仅四岁的二少爷许光敖,可就算是这样,她还不也只是夫人身边的一条狗。
而她容枝呢?虽然丧夫无子,孤家寡人一个,可是,她太了解内院的斗争。当初容桂,夜半回来时僵硬的步子,长裙上绽放着的刺眼红花,羞怯的笑容,还恍若昨天。而后容桂恶疾,消失在这后院里,她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就怕夫人知晓她窥探到什么阴私。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过了半年后,她以为夫人就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不曾想就莫名其妙的被配人,给当时还在夫人身边的乳娘做儿媳妇。
别人不知,她们这些从夫人娘家陪嫁过来的还不知,那...那个人,夫人乳娘的儿子,他...他是个傻子啊!
所以这些年来,她只是冷眼看着,钱嬷嬷在夫人跟前出注意,帮夫人在许府站稳脚跟,除掉一个又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这么多年来,她伏低做小、装聋作哑,却不曾后悔,有多少的富贵荣华,就有多少的铮铮白骨!
冯嬷嬷回析薪园的时候在树林里捡了一些枯树枝,现在,她正仔细的将它们绑在许莹然的脚上,“姑娘,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好好休息。至于大夫,夫人是一个贤惠的人,我想她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许莹然点点头,看向冯默默。都一把年纪的老人了,还在为她的事奔波,哪里还有当初的矛盾复杂!许莹然拉起冯嬷嬷的手,“嬷嬷,对不起,我闯祸,你辛苦了!”
如果不是自己乱跑出去,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
冯嬷嬷不自然的别过头,“姑娘,你饿了吧,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许莹然分明看见冯嬷嬷眼里的泪花。说到吃的,许莹然突然从怀里掏出十几块桂花粟粉糕,“静法居的小厨房遭了老鼠,我拿了一些没被糟蹋,自己吃了点,给你留了一半。”
冯嬷嬷使劲在藏青色的粗布八福褶裙上擦了擦手,声音都有些哆嗦,“还...还给我留了啊!姑娘,你有这份心,老奴就感激不尽了。这好东西你吃,老奴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的!”
“那怎么行?特意给你留的。”许莹然推拒道。最后,在冯嬷嬷的坚持下,许莹然也吃了一半的食物。
夜已经很深了,空旷的屋子里却被月光和烛光照得亮晃晃的。
“姑娘,什么也不用想,好好休息吧!一切会好的!”冯嬷嬷给许莹然盖上被子,放下了靛青色的旧蚊帐。许莹然闭上眼,手却下意识的用力捏了捏脚,依然毫无知觉。
这叫什么事啊!为了那对狗男女,先是丢了性命不说,现在,好像又要赔上一条腿!难道是因为她捡了一条命却不珍惜,所以这是老天给的惩罚?
做人,要懂得惜福!许莹然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句话。大妮故作坚强安慰人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好的东西是得不完的,只要把自己有的保护好就行了!
如果真的成了跛子,她就把这当成是穿越的后遗症吧!在那个奇怪的梦里,她不也失去了右脚吗?这有什么,能捡到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
说起那个梦,许莹然到现在后背还是毛毛的。
城墙,男人,失去的腿!她现在真恨不得立马翻翻周公解梦!
许莹然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悄悄将蚊帐扒开一条缝。昏昏暗暗的烛光,充斥了空荡荡的屋子,不远处,冯嬷嬷安静地做着绣活。她虔诚地低着头,面庞依然肃穆,银白的长发梳得一丝不乱,飞针走线间,手中兜兜就简单勾勒出一只麻雀,那只麻雀在只有大致轮廓,却是栩栩如生,颇有现代简约风格。床前自制的黑炭偶尔爆出微弱的声响,暖意渐渐升腾,温馨安乐的空气静静的流淌。
许莹然不自觉的笑了,她望着冯嬷嬷突然就有一种,母亲在为孩子缝衣补袜的错觉,让她心中生出一种岁月安好的恬淡。
从今以后,她不是许家四姑娘许莹然,而是月园的丫头小霞。她要蛰伏在许家后院里,静待长大,到时候还不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就可以带着冯嬷嬷,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想通了后,许莹然轻吐一口气,终于可以有个好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