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红礼衣,与皇后的翟衣极为相似,有翟纹,大袖连裳,配有金、紫、橘、靛等数十种花色。光外衣上的金线就够重,单手捧着都颇为吃力。再说这衣服的素纱中单,也不简单,上面的牡丹花纹绣工精巧繁复,而蔽膝、大带、革带及袜、舄等物都璀璨夺目,叫人眼花缭乱!更别提那七尺长的披帛用金线绣着云纹、菱花,光穿这衣服,就得有两个女僮帮衬着才能穿妥当了!
“杜娘,你是一品国夫人,这礼衣配有九钿,此外还要再配凤头顶簪、金步摇,当然花钿也是要贴上的。”
秦采薇说着,便让红娟帮着开了那檀木箱,里面金光闪闪,全是一柄一柄配着礼衣的钗钿,整整一箱,让人看了就眼晕。
“翠峦、红娟,帮夫人穿衣,苏娘帮夫人盘发,我来帮夫人上水分、画眉黛。”
秦采薇吩咐着,一行人便开始手忙脚乱行动起来了!
杜冉琴这才明白,为何寅时不到就要起床!
“哎呦、双儿,你这发髻盘得太高了!脖子动不了!你让我缓缓!”虽说唐人好高髻,可这次也太隆重了些,才刚开始就让人脖子发酸。
“夫人,这哪儿够!你光是主钿就有九柄,难不成要我给你别在耳朵上么?夫人再忍忍,要不耽误了行程,就是我没把活儿干漂亮了。”
“采、薇……你该不是要给我画桃花妆吧?这胭脂、太重了些?两个脸蛋全是红的了!”
“夫人你喊什么,你可见着今日配礼衣的花钿了?那可是三色海棠,若是这妆面配不起花钿,到让别人笑话我手拙了!我秦采薇是什么人?我好歹也是这宝粹阁前任管事,这上妆可是行家,岂能让旁人笑话!”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苏双儿和秦采薇才停了手。门外几个小女僮一趟趟跑来催促,说大伙儿都等着送夫人上骄子,苏双儿这才笑着扶起了杜冉琴,吩咐翠峦和红娟打开了房门。
门外,一个俏郎君穿着一袭大红衣衫,见着她这隆重的扮相,笑着牵过了她的手。
跟房家有牵连的人几乎都来问好凑热闹了,一片喧闹声中,杜冉琴上了骄子。临行前,杜汀忙偷偷塞给了她两张馅饼,生怕她饿着。
为了方便回长安之后行礼、册封,杜汀和杜冉芸也一道起程了。老夫人年迈,杜冉琴嘱咐了苏慕卿和?姑姑一同伴着,等老夫人休息好了再上路。房家一些远房的亲戚,来了些凑热闹的,也一道跟着,杜冉琴并不在乎这些个亲戚往日里的冷淡,也允了他们一道随行。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便从平阳出发,奔向了长安。
路途颠簸,杜冉琴这一身行头可是让她吃足了苦头,头一天夜里寄宿的时候,便发觉这肩膀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又颠簸了三日,大队人马才到了长安。
“采薇,我快不行了,你去跟玄龄说说,改日再拜天地可好?”眼看着花轿已经过了樊川的界,像是快到房家了,杜冉琴已然体力不支,两腿发软,头发昏,根本没那么多多余力气继续撑过那些个繁复礼节。
“夫人!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你可知……今日一早,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去了房家等着了?就是为了给你证婚!这么大的册封,你岂能说缓缓就缓缓!”秦采薇忙把杜冉琴满肚子的牢骚塞了回去,瞪大了眼儿,凶神恶煞地冲杜冉琴吼了半天。
“秦采薇,你瞧瞧你这模样,真是不入眼,你就不会好好说话么?”苏双儿忙替杜冉琴回了秦采薇几句,这两人还是没法和平相处。
杜冉琴听着这两人吵吵嚷嚷,倒是没了声音。
皇后娘娘指的应是长孙玲?吧?她本是钟意房乔的,后来嫁给了秦王,又生了子嗣,不知眼下可还和当年一般对她怀有敌意呢?
嫁给……秦王?
杜冉琴眼神一亮,突然想通了某个别扭的地方,心里隐隐约约泛起一些忧虑。长孙玲?出嫁的时候,李世民的腿应该还没好,那她嫁的人,其实应该是李玄霸?这么说……眼下的几个皇子,也应该是李玄霸的孩子?
老天,这事儿……除了她和房乔,李世民也应该知晓的。这将来立储君一事……怕是免不了又要重蹈覆辙。
唉,这皇家的事儿,几时也说不清啊。
“到了、到了!苏双儿,今日我就不和你斗嘴了,办正事儿要紧。”秦采薇掀起车帘,远远望到了广安街当中一处人声鼎沸、热闹喜庆的朱红阔门。
不用秦采薇多说,苏双儿和杜冉琴也都猜着快要到房家了。这马车放缓了,几乎和步行一样,花轿外面嘀嘀咕咕、吵吵嚷嚷的人群,三两句离不开“房相公”、“房中书”、“邢国公”、“房夫人”这几个词儿,八九不离十是前来巴结客套,热络关系的朝中新贵。
当然也少不了那些个闻风而来的远房亲戚。
“新娘到!”
一阵噼里啪啦得鞭炮响起,主婚官绕着腔调高喊了一嗓子,这花轿便“嘭”一下放停了。陪轿子的苏双儿和秦采薇,忙赶紧下了马车,守在一旁。
房乔早换好了邢国公的礼服,束好冠,走至这马车门前,掀开了帘子。
杜冉琴压根儿没回过神,就眼前一亮,瞧见了外头热闹的人群和含笑的房乔。她忙稀里糊涂抓起身旁的团扇,将脸遮住,递上左手,拖着满头的钗钿、和曳地的披帛,跨下了红骄。
这处大宅,便是她日后的家了。
“哎呦,这娘子真好命……”
“房公可是万里挑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