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失败除了暴露出地方上的一些问题,军队上的问题更是不容小觑,因为长久不换将领,一个军队中就很容易形成某家军。一如穆大将军所带领的穆家军一样,那样的军队几乎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吃着朝廷给的粮饷,听的却是将军的命令,而非朝廷的命令。
先帝让穆大将军回京,本就想要借着寿诞夺了他的军权,让他荣养,然后再找机会改革军制,把军权抓在手里,谁想到竟然出了刺客。而刺客之后先帝身受重伤。不等缓过来这口气便又中毒身亡。这件事便搁置下去了。
当今皇位未稳,抓紧朝堂,笼络大臣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贸然改革军制。触动武将的利益?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而这些武将,若是一言不合,说不定就能带着自己的军队去当土皇帝山大王,谁也奈何不得。
这倒不是虚妄,密报中有一条便是如此,彭城守军在将军阵亡之后,副将便领着一帮军士离了战场找地方占山为王,而他们的离去。直接造成了彭城的失守,偏这时候还问责不得,若是打不过郑王的军队,江山都要易主,谁还管这等临阵脱逃的背叛行为?只怕郑王登基之后还要奖赏一下这等“有功之臣”呐!
“此乃将领失于训练之故……”有个老臣捋着胡须正想要展开长篇大论。批驳武将的缺漏,文臣武将,这两者虽也有将相和的佳话,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水火不容,文臣看不上武将的莽夫做派,武将看不上文臣的迂腐作风,在朝堂上互相贬斥也不是头一回,总以文臣占上风告终,谁让他们读书多,本就嘴皮子快呢?
皇上已经听过不少类似的论调,一听这个开头,就猜到了结尾,等不及那老臣说完,直接打断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说说,怎么抵挡?彭城已经失守,以他们的速度,很快就能够兵临城下,那时候,你们倒是可以换个主子做忠臣,朕却是不行。”
眼皮下泛着青色,黑幽幽的眼睛看过去的目光极为冰冷阴鸷,刺人得很,目光所及之处,跪倒一片,“臣等惶恐,臣等不敢!”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辞换回的却是皇帝的一声冷哧:“少来什么惶恐不敢的,事到临头,谁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朕不知道你们那一套?今天不想出个办法来,你们就一个个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再走。”
缓了一口气,皇帝坐下,整了整皇冠,冷声说:“若能解了这一难,咱们君臣共处,都是好说,若不然,朕也不会让你们去享清福,好歹朕也是个皇帝,要一帮大臣陪葬地下总不会过分,一朝天子一朝臣,想来朕那位皇兄,会很乐意给朝堂腾个地方。”
听到这话,地下跪着的人都是冷汗涔涔,这种可能,还真是有,至少前朝不缺这样的疯子。
前朝有一位幽帝很是著名,他著名的地方就在于得了皇位之后的疯狂,而他最疯狂的地方就是在他的皇弟推翻他的时候,他依旧在大殿上跟一帮大臣饮酒作乐,等到那位后来的恭帝来到的时候,他大笑着要求在场的大臣成为他的陪葬,结果恭帝欣然应允。
在史书上,留给幽帝的是“疯狂”二字,而留给恭帝的,则是“友爱兄长”的好名声。
读史的人读到那里,少不得赞一句恭帝宽宏大度,对兄长的遗愿予以满足,并把兄长以帝王礼下葬,实在是难得的好人品,但谁也没有为那些被迫陪葬的大臣想想,他们可曾愿意成就那么一个兄友弟恭的名声?
身临其境,当自己处在同一状况下的时候,即便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君子们也不由得暗骂皇帝的疯狂,还希望那位未曾到来的不要如恭帝那般好名声。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散朝?”洛辰一身白衣,他虽有官服,平常却是不穿的,而皇帝也特许了他这一点,便是入宫的令牌都给了一个,虽凭那令牌不能够踏足后宫之中,但去议政的大殿却是没问题的。
守在大殿门口的小太监也是见过这位洛大人的,那样俊逸的品貌,真真是见过一次就不会忘,最难得还是这位出手大方。
把一袋子的金瓜子揣到自己怀中,笑容愈发恭谨温和:“皇上才发了脾气,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这帮大臣却是一点儿主意没有。”说着不屑撇嘴,他倒没有多担心,保持了一个旁观者的明白,谁当皇帝都少不得要伺候的人在,他不过一个小太监,无论谁坐上那把椅子,他还不都是要伺候着,有什么区别,说不定新来的脾气还要好些呐!
洛辰漫不经心地应道:“这的确是让人心急。”
“大人一会儿进去可小心了,皇上这会儿定然脾气不大好。”小太监笑着开门,却有一句话没说,最近一段时间,皇帝的心情可一直不大好呐,也是啊,谁到这种情况还能心情好呢?哪个也不是那位疯狂的幽帝不是。
朱红的大门打开,踏着一道清风,洛辰白衣飘飘,走入大殿,不等他上前叩拜行礼,就被皇帝叫了免,急忙寻他问话:“爱卿夜观天象,可曾见此战局有所转机?不知爱卿此来有何办法教朕?”
连“教”都说出来了,可见皇帝之急切。
洛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