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攸一直没发声,等到所有的人用谴责的目光把翠萝从内到外地鄙视了一遍后,她才慢腾腾地开了口:
“翠萝,我赏给你东西,不是叫你用来害人的。”
翠萝已经被彻底干懵了,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四下环顾着,似乎在挑选台阶的青石板缝儿哪个更宽,好叫她一头扎进去。
渐渐意识到这个想法不靠谱后,翠萝也开启了危机自救机制。
她被蔡婆子抓着,动弹不得,痛哭流涕地告饶道:
“姨娘,奴婢真的是半分都不知情啊,奴婢的东西当真是丢失了,并非是被奴婢藏起来了,奴婢敢对天发誓……”
不只是旁观者,就连说这话的翠萝的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
指天画地地发誓?你骗谁呢?
这件事情,很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如果放在乌攸身上,她必定不多申辩,二话不说先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当然要掌控好力度,这样一来,只要见了血,大家就算仍怀疑她,心中也会存一个疑影儿。
就乌攸的观察来看,翠萝不是没想到自残,至少乌攸看到过不下三次,翠萝曾经把眼睛朝柱子的方位瞄去,但她始终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的措施。
瞧瞧看吧,她连下跪磕头都不敢直接用头触地,雷声大,雨点儿小,可见是个豁不出去、受不了疼、下不了狠心的主儿。
翠萝偶一抬头,刚好撞上乌攸含着讥诮的眼睛,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完了,姨娘这是真的误解自己了!
到现在为止,翠萝还没想过味儿来,这个套是乌攸设下来请她跳的。
话说狗急了还能去爬爬墙,人急了的话。也会有两三分急智的。
一个主意奇迹般地出现在了翠萝已经麻木了的大脑里:
祝姨娘!
对了,求姨娘把自己交给祝姨娘处置!
祝姨娘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应该会为自己做主。不会轻易叫自己出扶风院,就算顶多叫自己受一顿家法而已。嗯,应该是这样的。
翠萝低着头,打量着自己一双白皙滑嫩的小手,又想起自己那张如玉的脸蛋,咬了咬牙:
我才不要出去嫁给村夫,把一双手熬成长满老茧的纺织妇的手,让自己的脸被厨房的油烟熏变成一个黄脸婆!
翠萝其实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小美人儿。她不信那个以爱好美色闻名的安荣禹三少爷会对自己半分想法都没有,只是她一直不去争而已,假若这次能够逃脱危机的话,她一定要努力争上一把。她是彻底看透了。身为一个丫鬟,连自己的去留都无法决定,实在是太不安定了。
只要把这场风波熬过去,她一定要趁着祝姨娘怀孕的当口争上一争。
只要把这场风波熬过去……
如果乌攸现在知晓了翠萝的想法,必定会大笑三声:
安荣禹。你知道你现在已经被认为是“人尽可妇”了好么,你看你每个丫鬟都认为勾勾手指就能把你拿下了,你个少爷在丫鬟圈里已经变得如此廉价了啊亲。
翠萝狠了狠心,把自己垫在地上的双手撤开,让自己白皙的额头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两下。一边暗自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含着泪花说:
“姨娘,翠萝真的是被冤枉的,求给奴婢一个申辩的机会……”
乌攸凝视着翠萝那一半是真着急一半则是疼出来的泪水,反问:
“人证物证俱全,我倒是想听听你该如何申辩。”
翠萝的嘴唇哆嗦了几哆嗦,斗胆说出了叫她之后后悔了一辈子的话:
“奴婢曾是祝姨娘院中的奴婢,祝姨娘是最清楚奴婢的人品不过的,祝姨娘……”
哟呵,这意思是要找祝姨娘做主?
翠萝你脑壳坏掉了?人家正在怀孕中,正处于“我特么忙着呢你别来烦我”的阶段,你突然冒出这么档子幺蛾子事儿,你还指望她劳心费力地把你从泥潭里拽出来?
而且,你这时候说这种话,生怕别人想不起你以前和祝姨娘那层关系是吧?
上次祝姨娘对待自己的舅母和苏公甫那副狠劲儿你也看见了,你难道不会怀疑,这个把“弃卒保帅”玩得如此灵活的姨娘会为了你个丫鬟探子而改变些什么么?
乌攸深呼吸了几口,等到把情绪提得差不多了,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直冷静的脸庞上此刻终于出现了怒意,她高扬了声音,说:
“是吗,按照你的意思,我处罚我院中的奴婢,还得去劳烦祝姨娘?要按照祝姨娘的处理手段,你也该被送至官府处罚,难道你以为祝姐姐会因为你格外网开一面不成?更何况你让我把这件事向祝姐姐提起,你难道不知道她正在孕期,我拿扶风院的丑事去使她困扰,若是让她恼了我,我又该如何收场?你居心何在?”
翠萝第一次听到乌攸如此愤怒的声音,吓得猛一哆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乌攸下了令:
“蜀葵,去找一趟三少爷,看他现在是否方便,方便的话,把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他。蔡妈妈,张妈妈,把这个偷窃主子财物、背主忘恩、嚼舌惫懒的丫鬟打上三十棍子,丢到杂物房里,听三少爷的吩咐,是把她逐出府去,还是移交官府。”
见底下的人有了一瞬间的怔愣,乌攸一拍椅子的扶手,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含着怒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这扶风院里的事我还做不了主吗?”
别说其他人,蜀葵刚才也愣了愣,实在是乌攸平日里给人的弱柳扶风的固有印象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