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谑笑:“你不惜诈死离开我,就是为了指望这么一个男人?”
是林暮阳。
居然是林暮阳。
杜霜醉刹那间就被恐惧袭满,连他对她的羞辱都顾不上。眼前豁然开朗明亮起来,林暮阳的五官就这么清晰的暴露在眼前。
张千户不知何时就跪在他身前,抱着他的大腿,狼狈的道:“将军,我不认识这个女人,是他主动勾引我的,和我没关系,将军饶命啊。”
杜霜醉立时就笑了。
她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梦里才有这么荒谬的场景。依她对张千户的判断,他或许有小私心,可他不是个坏人。起码他是个基本意义上的男人,就算林暮阳真的来这抢人,他也不会做出这么龌龊软懦的行动来。
可林暮阳的举动似乎和他本人印证的一模一样。
她想,如果她真的遇见他,大概他就是这般模样。
杜霜醉在暗夜里睁开眼。
果然,眼前空空,什么都没有,耳边只有风声。
杜霜醉把自己蜷的更紧,不由自主的双臂抱拢,把头缩起来,脸颊蹭过两臂,就有什么温热的湿湿的东西消融在了柔软的黑夜里。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杜霜醉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梦见林暮阳,而不是许七。
一次都没梦见过。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和这世间,和她不再有任何牵挂,也所以他不肯入梦?
这是她最不愿意设想到的结局,可万一这就是真相呢?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假如他真的和她无缘,生死相隔,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她该如何?
杜霜醉不愿意想,不代表她从没想过。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没了父母,没了身份,她就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孤魂野鬼。
杜霜醉头一次失控的哭了大半夜。前路渺渺,她在这暗无天光的夜色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杜霜醉起的很早。
她打了冷水,不停的洗涮着眼睛。
张千户听见动静也跟着出来,见杜霜醉纤细的侧影不禁看的呆住。杜霜醉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却没有即时回应。
张千户走上前,伸手拉住了杜霜醉的袖子:“这时候的早晨还冷着呢,这水也太凉了,你怎么不叫我,我给你打热水……”
杜霜醉挣开了他的手。
张千户道:“你……咳,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在军营里跟着受罪,你跟我走吧。”
他终于挑明了他的心思,杜霜醉也就明明白白的拒绝:“我是来寻人的。”
张千户心里忐忑,有一种到手的鸭子要飞的感觉,他慌乱的解释:“离开这,你一样可以寻人,这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总得从长计议。我的意思,你在这里毕竟不方便。等你安定了,我也能更放心些。”
杜霜醉只一味的摇头。她不会轻信张千户的话,一旦她离开了这里,没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张千户对她就更可以肆无忌惮了,那时候她才真的是可怜孤苦的弱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面对林暮阳,她也不是没有办法,更何况她现在面对的是无权无势、心思粗放的张千户呢?她又为什么非得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里?
杜霜醉眯着眼睛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沉默了许久,直到东方露出了火红的朝阳,才轻声道:“谢谢,不必了,我可以托林将军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