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客栈的门帘被人挑开,走进来一个灰色孱弱身影,正是程二爷。
午饭时候刚过,正是店里人最少的时候,他随意挑了一张空座子坐下,也未脱下大裘,只是松了松领口,叫来店小二,要了三坛子酒和一小叠煮蚕豆下酒。
酒和蚕豆很快便送上来,慕皖招了招手将那店小二唤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抛了一锭银子给他。
小二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告了赏后赶紧下去办事,不多会儿就端着托盘快步来了,走到程二爷的桌边将盘中的熟牛肉,白斩鸡和一盘码得整齐的云腿一一摆放妥当。
程二爷有些愣了,手中的筷子指着那些后来的菜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我请程爷的,还请爷赏个脸收下。”一道婉转女声从一侧的隐蔽角落处传来,程二爷将目光看向那处,只见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素手端着一杯茶,正遥遥的向他一敬,水眸婉转风情无限,一时竟让人看痴了,鬼使神差的拿起桌上的就被承了她那一敬,女子嫣然一笑,从软垫上站起身来,施施然往这里来,落落大方的在他对面落了座。
程二爷反应过来,看着这个陌生的美丽女子,问道:“你唤得出我名号,如何认得我的?”
女子吃吃笑,不答话,只兀自取了一只空酒杯斟上,双手举杯与他手中的一碰:“先干为敬。”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程二爷也不甘示弱将杯中酒饮尽,刚放下杯子便又被添置满了一杯,他微微愣了愣,继而笑了,朝她虚敬一下,仰头喝了个干净。
两人不言不语,只来回敬酒,不消多时那几坛子就便见了底,慕皖叫来店小二又加了几坛,很快便也喝完了。程二爷虽是个老酒鬼,酒量却一直不见有长进,此番几坛酒下肚,人已经半是迷醉的伏身趴在桌上,头晕目眩间只听见那勾魂摄魄的女声缓缓飘入耳中:“不知程爷可想得回自己输去的半边家业?”
程二爷趴在桌子上,努力想了半日才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口齿不清道:“你……可有法子?”
女子似乎笑了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自然是有法子,才说这话的……”
程二爷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忽忽悠悠的便梦见了从前之事。从梦中醒来后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掀开棉被起身,搓了搓冻僵的手,掀开帘子便看见了正在外围着火炉烤火的两个孩子。
“你们娘呢?”
稍大一些的女儿道:“娘出去买米了。”
他点点头,抬手想把女儿和儿子一手一个抱起来。却没能成,从前轻而易举的事,如今倒比登天还难了,程二爷苦笑着放下孩子,摸了摸他们的头,嘱咐女儿好好照看着弟弟,自己披上大裘冒着风雪出门了。
在李府后门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将快要冻僵的他给带进门去。
当年在雪地里讨饭的叫花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富家老爷,恨不能将整个府邸都贴上金箔来告诉全城人他如今的尊贵身份。
房中炭火烘烘。李三牛穿着轻薄的寝衣兀自抽着烟袋,程二爷身上裹着大裘未脱,里面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他额头上也很快冒出了汗珠,翻滚着滴落在衣领上。很快便渗进了绒毛里去。
“你如今还想与我一赌?”李三牛将烟袋随手放在一边,坐正了身子上下打量面色苍白的程二爷,似笑非笑道:“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赌的?”
“血灵芝。”
李三牛伸手拿烟袋的手一顿,慢条斯理的接着拿起烟袋来抽,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慢声道:“血灵芝你不是卖了吗,怎么拿来赌?况且就算爷赢了,也得等大半年才能拿着,其间你若故意出岔子毁了它,我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程二爷朗声道:“虽是卖了,却也只拿了个订金,至于本金多少,你完全可以坐地起价,那位主顾是个大人物,你若敢要,他自然付得起,至于什么时候能拿着……倘若你赢了,我马上放血把它养出来,最迟不过两日,便能取用了。”
李三牛微微一愣,自然知道他这话便是将命拍在了那里,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和枯槁形容,他突然觉得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意思,从心底觉得畅快的很。
从前自己是叫花子,他是爷。
如今自己是爷,而他,连叫花子都要不如。
李三牛不稀罕程二爷的命,却稀罕他手里的那棵血灵芝,掌管了程家半壁家业经营至今,他愈发对这些宝贝了解的紧,如今有法子能得到手上,他也心痒的很,略微犹豫后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赌就是,这回又是怎么个赌法?”
“还如三年前一样,你若能穿着破棉衣在雪地中睡一夜而不死,血灵芝双手奉上,若是冻死了,从我手中赢来的那份家业,还请如数奉还。”
李三牛笑了:“这赌局,莫不是也要我来搏命?”
程二爷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就是这个道理。”
李三牛仰头大笑,爽快应下道:“好,既是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此说定了,明晚戌时在西樵门下开局,若到卯时我还未死,还请程二爷将血灵芝亲自送到我府上来。”
两人如三年前一半立下了字据后又相互按了手印,打发走了程二爷后,李三牛让管家搬走了房中的炭炉又打开窗子,穿着寝衣在冷气嗖嗖的房中坐了半晌未觉有他,他又穿着寝衣直接站到了院中,冷风迎面却还可以忍受,虽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