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皇宫。
幽寒森冷的长宁宫,十二盏铜灯台上泛着晕黄的烛光,厚厚的帷幔挡住了徐徐燃烧的热光,一人侧着身子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从厚重的帷幔处透露进来的烛光照在这人身上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透出一丝冷入骨髓的寒气,她似乎是长久居住在冰天雪地的原住民,习惯了雪地里的严寒,身上自然而然地带了一股冰寒之气,跟温暖如春的南方格格不入。
她的眸子微眯着,似一道冷厉的闪电劈开沉沉的夜幕,那一闪而过的雷霆之势,震得人头皮发麻,侍立在侧的宫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脚步声轻的几不可闻,走路时带起的衣袂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早有宫人打起珠帘,一位行色匆匆的太医悄声而入,他中规中矩的向斜倚在贵妃榻上的钱太后行礼问安,钱太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俊美的脸颊上,她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眸底。
钱太后挥了挥手,替她揉肩捶背的宫人立马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立在她身后,另一名宫人急忙奉茶,钱太后接过浅啜一口,便搁下茶盏,放回那名宫人手中,那宫人脚步轻轻地退下。
“秦太医可知哀家为何深夜召你来此?”钱太后缓缓地道。
秦歆垂首,淡淡地应道:“太后娘娘深夜传召微臣,微臣实不知是为了何事?”他深知钱太后诡计多端,眼光锐利,稍一说错话,便不能再取信于她老人家,故此敌不动我不动,钱太后说一句。他打一个漂亮的太极。
晕黄的烛光照在他白皙的脖颈处,优美的弧度衬出一个美丽的剪影,精致的下颌在温暖的烛光中。平添了几分温柔。
钱太后细细打量貌似毕恭毕敬的秦歆,越是不显山露水之人。他藏得越深。秦歆被她犀利的眸光盯得不自在,手心里微微渗出冷汗,笼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或许是沉默太久了,静寂得可怕。
钱太后大笑一声,翻身坐起,秦歆偷偷地瞧了她一眼。狭长凤眸露着精光,眉眼斜飞入鬓,丰润的肌肤上有一道道岁月留下的刻痕,深浅不一。那样细长,却那样真切,尊贵如她,也逃不过岁月的无情,鬓边的几缕白发镌刻了些许沧桑。她笑起来时,嘴角的笑纹更深了,似画师无意中勾下的一笔丹青,生生的在一张秀丽的画像中留下一点小瑕疵,只这一笔。便可见所有人在岁月面前都是公平的。她闲闲地说道:“罢了,既然秦太医不知是何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哀家近日有些头疼,你替哀家诊治诊治。”
说罢,钱太后重新躺回到贵妃榻上,手脚伶俐的宫人端来一张杌子,秦歆掀起衣袍潇洒落座,优雅的坐姿,俊美的容颜,儒雅的气质,引得身侧的几名小宫女芳心大乱,时不时地偷瞄一眼专心致志的秦歆。
片刻后,秦歆微微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太后娘娘您是忧思过度,长久以来夜里难眠,又加上太后娘娘早年时未注意调养休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此症已入木三分,恐怕难以治愈。”
“都说秦太医是不世出之神医,哀家的老毛病怎么到了秦太医嘴里就成了不治之症了?”钱太后冷冷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她长袖一挥,凌厉的凤眸似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地砍向温雅潇洒的秦歆,她怒声道,“哼,哀家今夜便摘了你这顶欺世盗名的神医之名。”
寝殿内的温度突然骤冷,谁都看得出钱太后有心治罪秦歆,而温文尔雅的秦歆命悬一线,秦歆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地,身子骨挺得笔直,他慢慢地道:“太后娘娘若是真觉得秦音欺世盗名,秦音不敢认下这一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钱太后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但看钱太后的神色似乎不想将他逼入死角,不过是想要杀杀他的气焰,让他认清谁才是卫国真正的掌权者。
“好一个狂妄的秦音,连哀家的话都敢嗤之以鼻,你是说哀家有眼无珠,是非不分了?”钱太后疾言厉色道,面上虽严厉之极,心下却对秦歆对了几分赏识,犀利的眸光柔和了许多,暗暗说道,如此铁骨铮铮的男儿,也难怪芷兰那丫头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秦音不敢,只是我师出名门,又行医多年,即使不是妙手回春的名医,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庸医杀人。太后娘娘可以质疑秦音的品性,但不能随意否定秦音的医术。家师是心高气傲之人,断不能受此大辱。”秦歆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落地,寝殿外响起吵吵嚷嚷的声响,秦歆顺着钱太后的目光,只见一名秀美的紫衣宫装少女风风火火地冲进寝殿,不等宫人卷起珠帘,她自个儿已大力甩开珠光宝气的珠帘,她气喘吁吁地望住心下了然的钱太后,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歆,顿感不妙。
她二话不说,跪在秦歆身侧,对着端庄肃穆的钱太后,猛磕三个响头,钱太后强忍着笑意,看她不明就里的磕完头,默不作声。
钱太后沉默,性子急躁的芷兰公主急得不得了,她不明就里的哀求钱太后,爬过去抱着钱太后的大腿,撒娇道:“太后姑姑,是芷兰不该对秦太医死缠烂打,整日黏着他不放,弄得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谣言四起,给太后姑姑添麻烦。”
“这会儿知道跑到哀家这里认错,早些时候去哪里了?”钱太后板起脸来训斥芷兰公主,面色相当的难看。
芷兰公主心里打了个突,往日里最宠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