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
白月光从密密匝匝的枝叶缝里透下来,点开了碎石小径的斑驳之影,四下里寂无人声,唯有徐徐微风闲闲地拨弄碧绿色的新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
月光下三个神秘兮兮的人影,沿着九曲回廊七拐八弯的消失在暗夜的黑影里。
啪的一声。
一扇石门轰然洞开,她悄声步入机关重重的密室里,石壁上的松油火把照在一张堆满胭脂的脸上,那红红的脂粉衬着白皙的脖颈,竟像浮在人脸上一般。
当先一人打开一扇只留一个小洞口的铁门,不用细瞧也知道,这个小洞不过是送饭菜用的。
明亮的松油火把从敞开的铁门照进去,半明半暗处一人蓬头垢面,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辨,脑袋无力的耷拉着,气若游丝。
暗牢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淡淡的青烟缭绕在狭窄的通道里,那人痛苦的呻吟一声,许是伤太重,直到泼了三桶盐水,那人才痛不可抑的惨叫一声,喑哑低沉的嗓音似陷入绝境的困兽无奈的叹息声。
钱太后风姿绰约,步步生莲,虽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洗涤,但骨子里的雍容华贵之气平添几分韵致,使她看起来不逊色于芳华正茂的妙龄女子。
“太后娘娘,卫焘这厮任凭属下动用任何私刑,他都不肯吐露半个字,也不愿写封家书给他儿子。”黑暗中走出一名黥面死士,向钱太后行了礼,便躬身退到一边,对于另外两人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他们压根儿就不存在。
“他既然软硬不吃,只能找准他的软肋,狠狠地刺下去才会一针见血。你想想卫焘他最担心什么?”钱太后不紧不慢地说着,绕着口不能言的卫焘走了两三圈,那黥面之人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大声道。“他死死不松口,最怕我们拿他威胁他儿子。”
“你现在知道如何做了?”钱太后斜瞥了卫焘一眼,将卫焘眼底涌出的鄙夷神情尽收眼底,她不屑一顾地转身,轻咳一阵,华衣下的肩膀随着咳嗽颤抖着,卫焘呵呵大笑。笑出连日来沉郁在内心的愤怒,那黥面死士顺手甩了一鞭子,暴喝道,“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收敛。等老子抓了你儿子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罢了,何必跟将死之人计较。”
钱太后赶在黥面死士挥起的第二鞭前止住了他,向后面一人使了脸色,那人缓缓走至卫焘跟前,阴阳怪气地说道:“若是将卫爷吊在皇城北大门示众三日。你说素来孝顺的小侯爷会不会心急火燎?卫爷,得罪了。”他将一张面皮覆在卫焘脸上,拿手比了比,卫焘深黑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将他整个人吞噬了一般。
事毕。钱太后一行人步出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牢,一个黑影在密室里晃了晃,钱太后大吃一惊,指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厉声道:“何人在此?”
“太后娘娘,密室里机关遍布,等闲之人是闯不进来的,更何况当初布阵之人已死,除了我们几人知道机关布置外,外人想不动声息的跑进来恐非易事。”黥面死士顺着钱太后的目光,丝毫未发现可疑之人,可疑之处。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属下不曾察觉。”
钱太后的眸子黯淡了几分,难道自己真的被噩梦折腾得神经错乱了,总是看到一些虚无缥缈的身影,侍候的宫人早已习惯钱太后的梦靥,故此对此事也当是平日里的错觉,并未放在心上,钱太后自然知晓宫人的这些小心思,当下不置一词,冷着一张脸,急急奔出密室。
哐啷哐啷几声巨响。
卫琛一推开雕花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狼藉的白净瓷瓶、桌椅、墨笔、书册、花盘架子。
卫熙载埋首在一堆碎片中,痛苦地缩成一团,他眼底的悲伤之色堙没了求生yù_wàng,他豁然起身,痛不可抑的将卫琛望着,手上青筋暴露,太阳穴突突跳着,涌上心头的自责和懊悔使他脸色扭曲,他取下挂在墙上的利剑,疾步冲向屋外,却在半道上被卫琛拦住,他大怒,“闪开。”
“你现在出去是自投罗网。”卫琛平静的嗓音激发了卫熙载的怒气,父亲被妖后挂在城门口三日,而他唯一的儿子却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烈日下暴晒,接受世人的指指点点。
这样的耻辱,怎能忍受?
卫熙载冷冷地迎视卫琛怜悯的目光,他大笑一声,一把甩开卫琛抱着他的那只手,向后退了两步,恨声道:“他不是你父亲,你当然不需要担心他的安危。你最挂心的无非是你的皇位,其他人在你眼中根本不足为道。”
卫熙载字字戳中卫琛的痛处,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卫琛心上烙下黑印,千疮百孔的血印,汩汩流出的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是有多痛。在掌握大权前,还有多少的牺牲是混合着亲人的血泪,他不敢往下想,层层尸骨铺就的帝王之路,只有得到了,这一切的付出才会值得,否则一切都是无畏的牺牲。
“你怎么能这么说阿琛呢!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知不知道啊!要不是阿琛喜欢我,我都要以为他有龙阳之好了。”看不过去的慕容靖叱责卫熙载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她坦然对上卫熙载沉如水的面孔,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也不问问自己,哪个大男人生病了,阿琛会任劳任怨的在榻前伺候,唯恐照顾不周,饭菜不合你胃口,三番两次地叮嘱下人好好服侍你。你想吃的鲥鱼,他还不是派人为你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