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帝皇轻咳一声,立马有小内侍为其披上狐裘大氅,原本瘦弱的身子在雪白大氅地辉映下,益发清癯。少帝面有戚色,他大病初愈,苍白的似掺了砒霜,随时都有可能被一点咳嗽击垮八尺身躯。
少帝手扶栏杆,笑盈盈地凝望着九重城阙的太平景象。小内侍寸步不离跟着他,少帝回过身子,满意地叹了一口气:“此番良景,不负父皇临终所托。”
大丞相司马恭如扬眉道:“陛下年轻有朝气,担此大任,不辱众望。”
司马恭如此话一出,各大臣齐齐恭维少帝英明神武,智谋过人。
没人愿意戳破恭维话,住在九重天阙中的俊朗少帝自然也不例外,他牵动唇角,一笑置之。
恍惚里,如云宫女拥着她们入殿就座,南宫烨抓过神游中的左思思,携手入座。
桌案下,南宫烨温暖有力的大手包围了左思思冰凉小手,蓦地心头一暖,左思思痴痴地瞧着南宫烨。
南宫烨莞尔笑道:“王妃,可要让人误会?”
左思思愣头愣脑地应道:“误会什么?”待她抬眸,触到无数道火辣眼神,眼里赤裸裸的笑意,她倏地低头娇羞不已,那一抹嫣红正好让坐在晋王左下角的南阳王世子逮了个正着。
虽长在南国,却如北方女子爽朗的左思思,此刻,有着江南小女子的娇羞之态,南宫烨对方才的一幕甚是满意,他容光焕发,迫得身边之人黯然失色。
左思思觉得背后有道善意的目光,缓缓回头,当下四目交错,千言万语尽在一眼中。
她错愕不已,断然未想到南阳王世子,竟会鲁莽地带着出身歌坊的美姬,光明正大地在九华殿招摇。
不多时,大家审研的目光从左思思身上移到南阳王世子那一桌。
宫宴还刚开始,殿内早已热闹如市,不知是因过节还是别的什么。
少帝端坐在御案后,琼浆玉液,珍馐美馔,一一盛放在御桌上。少帝轻啜一杯美酒,专心地欣赏歌舞美人,朦胧轻纱下玲珑曲线在红烛辉映下,有着致命的诱惑。
居中一人气度雍华,翩翩似仙子,脸上虽蒙着碧色纱巾,一双流光四转的媚眼却有着刻骨铭心地震撼,她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明眸。
殿里喧哗静止,所有人都凝视着殿中央的这名舞姬,如此动人,如此脱俗的女子,实乃尤物中的尤物。
舞姬似乎很享受众人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目光越炽热,舞得越媚人。那名舞姬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碧色纱巾飞起,众人的眼神也飞起,飞到南宫烨手中酒盏,碧色纱巾刚好覆在酒盏上,再回看舞姬,舞姬已盈盈舞到南宫烨和左思思桌案前,南宫烨面无表情地递还纱巾,也看清了她的脸,握酒的手一时不稳,温热的酒撒在衣襟上,泅湿了绛紫色长袍,缀玉冠缨一下下晃动着,美人不言不语,瞬也不瞬地盯着南宫烨,却风情万种。
南宫烨锁定碧纱美人,怔忡出神,御前失仪,大不敬。
这些都被年轻帝皇一笑带过:“晋王身边总是美人如云,皇嫂你可要看紧了。少年时,晋王是名满皇城的第一fēng_liú王爷。他有种翻江倒海的本事,自从皇兄娶了皇嫂,皇城差点变成少女的泪海。”
“红粉佳人,自古英雄多求之。陛下是要妾身碎花碾打俏郎君么?”左思思仰脸而笑,好似方才的一幕是一出临时闹剧,不在她的生活轨迹之上。
少帝目光一闪,晋王妃如此识大体,懂分寸,处处为晋王留情,心下对艳丽过人的晋王妃存了几分好感。少帝和左思思谈笑晏晏,缓和了殿中窒闷气氛,也唤回了遥想中的晋王,晋王似笑非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语声落地,众人微笑,看他倜傥谦谦,fēng_liú俊雅,却这般知足常乐,对晋王妃敬爱有加,暗自羡慕两人伉俪情深,不离不弃。
左思思满意一笑,脸颊再次飞红,若不是前有天家威仪,后有六宫妃嫔、亲王贵胄之流,南宫烨早已拥她入怀。
只是,灯光下,两人心思各自洞明。
晋王妃执着酒盏,广袖遮脸,仰头一饮而尽。晋王醉眼笑看晋王妃,好似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少帝话锋一转:“诸位爱卿可曾猜出此人是谁。”少帝手指着绝色丽人,丽人初绽一丝笑容,如兰蔻绽放,琼华美玉。
瑞亲王彻底恍然,但终究一句话脱口而出:“宁舒郡主。”
宁舒郡主,常山王嫡女。
泰康六年,常山王和侍从在城外紫竹林纵马驰骋,意兴正好时,此马却狂性大发,箭一般窜入紫竹林深处,跃入断崖,马毁人亡。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时还是太后的萧氏乍闻噩耗还不信,直至亲眼见到常山王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她才信了。
太后萧氏一夜间哭瞎了双眼,无泪可流,无需再流?
宫中奇人萧太后连夜搬出宫殿,迁入行宫,虔心礼佛,为她那可怜的幼子广积阴德。
出于对常山王的疼爱,萧太后将年幼的宁舒郡主收养在身边,悉心教导,跟在萧太后身边的宁舒郡主从此幽居。随着常山王英年早逝,宁舒郡主的名字不再被人提起。
今夜,少帝出人不意地将幽居多年的宁舒郡主,推至众人面前,别有一番深意。
宁舒郡主大大方方地朝帝皇和各妃嫔、众亲王世子行礼,行为举止止于礼。
“咦”地一声,紧接着有低微的语声传来,左思思望向声源处,见是南阳王世子所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