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园在后花园的西北角,漱玉轩则在菡萏园的东面,由东到西,依次是漱玉轩、听涛阁、踏月亭、绿筠阁、渌心居、倚竹园,共六个单独的院子。
其中三个院子已经有了主人,另三个却都还是空着的。
小琢一路行来,不免暗暗称奇。
顾云瑾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指着不远处一道灰瓦粉墙,说:“那是听涛阁,是留给二叔父家的七妹妹和十妹妹的,最西边的倚竹园则是给三叔父家的八妹妹和九妹妹预备的。现如今,她们都还不满十岁,所以院子是空着的。”
又指着园子中间的人工湖道:“踏月亭是湖中间的一处暖亭,等你安顿下来了,我带你去亭子里画画。”
小琢不由得一阵汗颜。
前世,她贵为公主,宫中虽有教养嬷嬷,也有专门教皇子皇女读书的太傅,但那其实不过都是摆设,没有人真正地会去考校一个公主的学问,她成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计划、实践着溜出宫去,行侠仗义。
彼时,她觉得她简直无所不能,是平民百姓眼中的及时雨、雪中炭,主持公道,为民伸冤,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然而,如今看来,那一切不过都是些不值一晒的玩闹罢了。
没有了公主这个光辉荣耀的头衔,她其实,什么也不是。
“多谢四姐姐,”小琢笑得坦然、真诚,“不过,我可不会画画。到时候,四姐姐可要好好地露一手,让妹妹开开眼。”
顾云瑾想到了这个庶妹的特殊,从前,因为五姨娘得宠,她一直是在京都跟着父亲和姨娘长大的,因为年纪幼小,大约还不曾有人给她立过规矩。及至年龄稍长,又被嫡母送去了庵堂,在才艺上一窍不通也是有的。
遂笑一笑,宽慰道:“现在不会也没什么打紧,以后,跟着姊妹们一处,五妹妹可以挑自个儿喜欢的学习。”
说着,又兴致勃勃地向小琢介绍,家里请了几位先生坐馆,平日里,姊妹们都学些什么,谁谁又擅长什么,谁谁又闹了什么笑话。
聊着聊着,二人进了漱玉轩。
早有丫鬟婆子们立在回廊下等着。
一位四十来岁,生得白白胖胖,面貌慈和却不苟言笑的嬷嬷上前给二人行了礼,道:“老太太吩咐,按照四小姐的份例,给五小姐屋里添八个丫鬟,六个婆子,请五小姐过过目。”
立在嬷嬷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立刻跪下来,给小琢磕头。
小琢赶紧乖巧地向嬷嬷道谢。
嬷嬷点了点头,接着道:“五小姐若是有不满意的,只管点出来,奴婢再去挑就是了。”
顾云瑾在一旁笑道:“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品性如何,手脚勤不勤快,不全都装在嬷嬷心里么?嬷嬷亲自挑的人又怎会有不满意的?”
十分的殷勤。
小琢便知道,这位嬷嬷大抵在老太太面前很有些体面。
便跟着顾云瑾的话头道:“有劳嬷嬷了,我年纪小,屋里的事情也不大懂,嬷嬷挑来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往后,我屋里的事情就全靠她们了。”
姚嬷嬷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五小姐满意就好,奴婢还要回松鹤堂回禀老太太,就先告退了。”
姐妹二人亲自将姚嬷嬷送至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之后,才折转回来。
不过是老太太身边一个略有些体面的奴才罢了,在顾家正经的小姐面前却是如此托大摆谱,看来,不管是四小姐顾云瑾,还是自己这个冒牌的五小姐顾云琢,在顾家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很舒心。
想到这里,小琢偏头,看了顾云瑾一眼,正巧,顾云瑾也在看她。
二人目光相对,小琢微微一笑,倒是顾云瑾,有些像被窥见了什么似的,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然而,只是一瞬,她又转回头来,笑容明媚地牵起小琢的手,沿着抄手游廊朝院子正中一排三间的正屋跑去,一边高声喊着自己的丫鬟。“冬葵、冬芷,你们快出来,让你们收拾的屋子,还没有收拾好吗?”
她们的身后,呼啦啦地跟着方才姚嬷嬷带来的一群丫鬟婆子,场面顿时显得既混乱又滑稽。
小琢忍不住失笑,一扫方才有些低落的情绪。
再一抬眼,看到顾云瑾冲她眨了眨眼。
她不由得对这位看起来有些谄媚的庶姐印象大为改观。
“这里是漱玉轩的正屋,一共三间,东边以前是绣房,是我和三姐姐做针线的地方,后面带个暖阁,可以稍作休息,如今改为睡房,刚刚好。”顾云瑾带她参观布置一新的正房。
“西边是书房,后面带个耳房,可以做书房和茶水间,正中的明间从前是会客室,现在依然还是,所以呢,要委屈一下五妹妹,会客室还是得三个人共用。”顾云瑾无奈地摊了摊手。
就这样,小琢已经很满足了。
“我这一来,三姐姐和四姐姐就住得逼仄了。”她有些惭愧。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这院子这么大,自从三姐姐搬去芙蕖苑休养之后,我总觉得说话都有回声似的。你来了就好了,我也有个人说说话。”顾云瑾说得感慨,一点也不像作假。
倒好像她邀小琢到漱玉轩来住,不是为了让杨氏好下台,而是真的想有个伴似的。
但不管是真是假,小琢都由衷地感激。
毕竟,她是小琢来到顾府之后,第一个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姐妹二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