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死不活的丫头,谁又愿意拿出白花花的银子买回去?
没有人买,搭在人牙子手里,也就是个垂死的赔钱货罢了。
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是未知。
而顾云瑾打从冬葵被发卖出去之后,为人行事就更加谨慎低调了。
不知道她是见了顾云琢心虚?还是……只是不想被顾云琢牵连,反正,打从那日落水事件以后,她见了顾云琢便像是看见空气一般,不声不响,连个眼神也欠奉。
她的这一番作为,看在顾云琢眼里,也只是笑了笑。
打从一开始,顾云琢就没有想过能与顾家几位小姐相处融洽,愈是老牌的世家大族,宅门内院里就愈多不见血的杀戮决断。
若是人不犯她,她也乐意与她们维持一种表面的和谐。
但若旁人不乐意,她也不会强求。
顾家的祠堂就设在顾府后院的西北方,祠堂分前后两院,前院与普通的院子没有太大的区别,此刻,顾云瑾和顾云琢一前一后进了前院。
院子里正跪着两个小丫鬟。
身着石青色冬衣,头几乎垂到了胸前,发髻散乱,遮住了脸颊,只有单薄的肩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顾云琢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顾云琬身边的二等丫鬟秋绫。
心中已有些了然。
看来这一次,是顾云琬出了事。
前面,顾云瑾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从两个丫鬟身边走了过去。
顾云琢望着她的背影,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顾家祠堂的后院只有年节的时候才会开,且只有顾家的男丁才有资格进入。是以。顾老太太商量大事的地儿其实是前院的西厢。
顾云瑾和顾云琢进去之后,又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人才陆陆续续到齐了,乌泱泱地或坐或站了一大屋子。
其间,老太太一直闭目靠在雕花梨木椅背上养神,手上捻着佛珠。
等到黎嬷嬷轻声在她耳边喊了声,“老太太。”
她才慢慢睁开双眼。
却并不说话。只是朝着大太太点了点头。
大太太一脸凝重。命两个婆子去把三小姐顾云琬带了上来。
相比起秋绫、秋霜两个丫鬟的狼狈,顾云琬要显得镇定矜持得多。
她跟在两个婆子身后走了进来,进来之后低着头。也不行礼,神情一如往日般清冷如霜。
大太太见了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恼怒,叱问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见了长辈就是你这个样子?难怪在花灯节上。要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顾云琬微微抬起眼,笑了笑。可是那笑容看在大太太眼里,竟似有些心惊。“多谢母亲一直让云琬在芙蕖苑养病,云琬才得以见到大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一个闺阁女子。听到男子的名字,尚且要避嫌。
可顾云琬竟然毫无羞愧之色,张口就喊了男子在家里的小名儿。
其中。最是又恼又恨的莫过于三太太。
将顾云琬移到最偏僻的芙蕖院养病,又特意准许赵亭佑进出清净的湖边凉亭读书。
大太太的心思已然十分明显。
因老太太看重赵亭佑。三太太又一直想要亲上加亲,让侄儿求娶顾家的女儿。
三太太每回提说,老太太都没有推拒的意思。
至于说一直拖着没有答应,大约是想要等赵亭佑下场考个功名之后,再做打算。
三太太对侄儿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于是便兴致满满地将顾家的几个女孩儿都作了一番权衡比较。云瑶、云珂是嫡女,一个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一个是大太太的手心宝,她也就不肖想了。
剩下的,不过只有云瑾、云琬和云琢。
这三个庶女里面,她最满意的当然是顾云瑾。
行事稳妥,大方得体,与她也最亲近。
日后,若是赵亭佑谋个一官半职,里里外外顾云瑾也能料理得妥帖。
至于顾云琬,大太太愈是一意促成,三太太心里愈是不喜。
生就的草籽命,却落得个千金的身子,日日拿补药养着,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且整日里吟风弄月,自恃才女,端着世家大族贵女的架子,却偏偏投错了肚子,没有嫡女的命。
这样的媳妇,赵家可要不起。
是以,三太太没少在赵亭佑面前警醒他,读书归读书,可千万不要招惹上芙蕖苑里的那一位。
好在,赵亭佑也无意顾云琬。
是以,一直以来,二人都相安无事。
没想到,一个花灯会,就牵出个什么“大郎”来。
赵亭佑上无兄弟,若是私下里要叫声“大郎”也不是不可以。
三太太能想到这里,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
顾云珂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不知道是病体未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身子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住。
大太太见了,心中着急。
便小声对老太太道:“云珂身子不适,不如先让她回去歇着吧。”
老太太却是看了顾云琬一眼,问道:“你在花灯会上一夜未归,就是和大郎在一起?”
闺阁女子,最重声誉。
老太太把顾家的小辈们都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们看清楚,女子一旦染上了不贞的名声,为家族所弃,会是怎样悲惨的结局。
有些东西天天念,日日说,也不一定能让她们放在心里,可耳濡目染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法子。
老太太不松口,大太太也只有干着急。
只希望顾云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