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徐次辅,如今的徐首辅一向以波澜不惊闻名于整个朝廷。当年江家倒台,夏氏上位,他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如今夏家倒台,他自己成了首辅也没有看出和以前有什么差别。
锐意进取的年轻人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好家伙,觉得他们老了没有了锋利的棱角很难再有什么作为,站在这朝堂之上不过是有一天是一天的混日子罢了。
可是杜小舟却知道,这样的老家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多少于道。
每次见到徐询,杜小舟就会想到水。
在夏党一手遮天十一年里稳稳当当地坐着次辅的位置,如今夏儒贞倒了,首辅的位置落到了他的头上,人人都在看他如何行事,却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包括杜小舟自己,水真的只有善的一面吗?洪水滔天时毁迪淹田,生灵涂炭造成的灾难从来都是人间浩劫。
更何况,他还要一个绝佳的武器,在士林里清流领袖心学大家的名头,在天下士子心目中崇高的地位更是轻易动摇不得。
于海维会是他的对手吗?
除了原本就已经入阁的张肃,皇帝又提拔了一位原本已经打算乞骸骨回乡的黄正大人。
比较有趣的是,张肃因为是徐询的弟子而入阁年纪资历上能压过他的人其实不少。比如这位黄正大人,根正苗红的探花郎,一步步稳扎稳打上来六部里都有履历,按照以往惯例,这位黄大人肯定得排在张肃前面。这就让原本排在高岳阳前面的张肃反而落到了最后。
一边在朝廷大小官员的心理上制造恐怖氛围,一边毫无掩饰对新任首辅的压制之意,刘宋这是打定主意要树立帝王的无限权威了。
“见过陛下。”
徐询大人的年纪虽然比夏儒贞小些不过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因为常年耗心劳力地工作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生了不少。不过即使是这样,杜小舟也不得不说。这是个漂亮的老头。以现在推想过去可以想象徐大人年轻的时候该是一位风仪绝佳的美男子。
后面跟着的于海维等人也跟着一起行礼:“陛下万安。”
高位重臣享有面君不必跪拜的殊荣,刘宋挥了挥道:“这个时候,诸位爱卿一起过来,想必不是凑巧吧?”
杜小舟立在一旁留心观察着几人的脸色。
徐询的面上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不皱一眉头的样子,沉寂了十几年再人官场的于海维虽然有些道行可惜跟徐询比差的还是太远,眉间隐隐一副得色,好像有什么让他十分高兴的事情。到是跟着的张肃与黄正看起来十分的忧虑应该是在担心某件事情。
“回皇上,刚刚接到奏报。并州的平南军连同刁民造反了!”
徐询还未出声,于海维就抢先说道。
此言一出,纵然是徐询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先不论事情到底如何。已经被于海维定了谋反的调子。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就要复杂的多了。
“陛下,事情如今尚未有明确定论。只知道当地军民与官府对立,还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说是叛乱未免牵强了些。”
张肃首先出声道。
杜小舟忽然想起,并州的知府似乎是徐氏宗亲?难道说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徐询的家族?
听到张肃这么说话。于海维倒也不恼:“臣下一时心急失言,失言。还请陛下恕罪。不过是因为并州人多地少,原本就民生艰难,官府还连年加税。致使百姓难以生计。按理说既然收了那么多的税,给官兵的饷银应该不会有问题。也不对,平南军官兵的饷银一向都是朝廷直接拨付的。怎么会官军三年领不到饷银呢?这并州因为是个穷地方,还享有减免赋税三成的特权,结果每年户部那里统计,税银交上来的从来都是最少的。这银子不在朝廷不在军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这是个做好的套子。谋反叛乱是假,借机生事事真。
于海维纵然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奏报刚刚到京城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如此清楚明白,除非这些他早都已经知道不过是等着这个时机说出来而已。
所谓千人千面,于海维那些看似笨拙的地方又怎能保证他不是故意演给杜小舟看的。
此人,并不简单。
“呵呵。于大人到是调查的清楚嘛。不过刚刚传来的奏报,片刻功夫就把来龙去脉说的清楚明白了。”
张肃一向言语锋利,夏氏父子当朝时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区区的于海维呢。
“张大人谬赞。不过是因为闲在家中,心念朝廷,多关注了几件朝中大事而已。闲人嘛,自然就是事情少,时间多了。有些东西就自然而然的往耳朵里跑了。”
谁都知道于海维是因何赋闲在家无所事事,这么说可当真是四两拨千斤,给了对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徐卿家与黄卿家如何说?”
刘宋的眉目有些冷峻肃然,就算是换了人似乎这些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愈演愈烈。
“臣以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派一精干之人以钦差的名义前去查探虚实,若是真如于大人所说,那并州的官场该好好的整治一番了。”
出乎杜小舟意料的是,首先发声的居然是黄正。
徐询还是保持着沉默并不出声,似乎这件事情有一个让他非常为难的地方。
“徐卿家如何看?”
刘宋也看出了徐询的为难,故意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