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一看这牛二只想占她便宜,买茶倒不是诚心实意,就只好说道:“当我没说吧,天儿也冷了,眼瞅就要下雪,也没人买茶了,我收摊家去了。”
说完就收拾东西要驾车离开。
“别走呀。”牛二也不再惺惺作态,他今天来就是要找钟意晦气的,有人对他说那白鹤楼的掌柜被卖到了这里,他岂有不报仇的道理,“大爷我一身的气还没撒完呢!”
钟意一看牛二冲着自己来,连独轮车也不管了,急忙拔腿朝村里跑去。马氏再怎样不好,也不会想强|奸她,她可以做苦工,也可以吃不饱穿不暖,可她的身子,绝对不能被碰!
那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钟意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不时朝后看,那牛二依旧在自己身后,像个摆脱不掉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追着她。钟意心里发慌,虽然明知弄丢了独轮车和车上的茶,马氏不会轻饶她,依旧向马氏家里跑去。
钟意没跑几步路,马氏正好走过来,看到她空着一双手,立刻就操着手里的笤帚朝她身上招呼。
“死蹄子,车呢!茶呢!全给我弄丢了不成?你是想死吗?”
“夫人,夫人,救我!”钟意不顾那笤帚的凌厉,躲到马氏身后,指着牛二,“那人要来抓我!他把我抓走了,我可就不能给大狗子哥哥做媳妇了呀!”
马氏一听这话,立刻上套,走上前去,叉腰骂道:“哪里来的野汉,敢打老娘的丫头的主意!”
牛二看到马氏,立刻笑道:“这位大嫂子,你身后那个小丫头,我不是要抓,是要买,你出多少银子?”
钟意一惊。连忙抓着马氏的衣袖哀求,“夫人,您可不能把我卖了,过两年我就嫁给大狗子哥哥。给他当媳妇了不是吗?”
马氏粗暴地甩开钟意,钟意身体单薄,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指使!”马氏朝钟意骂道。又转脸问牛二,“你要买我这丫头?你出多少钱?”
牛二笑道:“大嫂子出个价吧。”
马氏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这丫头可给我做不少事儿呢,过两年她长开了,我还要让她做我儿子的媳妇,你肯出多少钱,我先听听你的价。”
钟意从地上爬起来,听到马氏真的打起了卖掉她的主意,心里灰凉一片。
如果被卖到牛二手里,她就不会再是完璧了!
该怎么办?
天阴阴的。彤云密布、朔风凛冽,一场大雪,马上就要降临。
难道今天就是她钟意的死期吗?
只听那牛二与马氏讨价还价,牛二出到二两银子,又说道:“你不过是要给你儿子找媳妇,拿着这钱,找人牙子来,多少个俏丽能干的媳妇买不来?”
“哼,”马氏气哼哼地说,“做我媳妇是一方面。我恨她前些日子坑我一把。”
“你把她用得这么惨,也够本啦,大嫂子,再用下去。她就要没命了。你把她卖给我,也算积了一点阴德嘛,你放心,”牛二看了看钟意,笑得阴惨惨的,“我会‘很好’地对待她的。”
马氏听懂了。又看到牛二果然拿出一块银子,白花花地在这阴天里晃在她眼前。
她伸手拿了那银子,踢了钟意一脚,揪着她掼到牛二面前,说道:“人你带走吧,她是被拐卖的,身契做不得数,穷乡僻壤的,也没人讲究这个。”
钟意再次摔在地上,感到全身都要散了架,她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挨了一天冻,几乎使不出力气,但她依旧努力地用脚蹬越来越近的牛二。
“别、别过来!”钟意想爬起来就跑,可她没有力气。
但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条命,往越来越下|贱的路上走吧……
如果是真的跌到了泥里,就算跌得再怎么深,滚得再怎么脏,心里也不能放弃对美好、干净的生活的希望啊!
钟意努力挣扎着,慌乱间,她在地上摸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不要过来!”钟意爆发出一声怒喝,将那石头对准自己的头。
“冤有头、债有主,我先前得罪过你们,遭到你们如此对待,我也不怨什么。可我不会再受此侮辱,牛二,你若再过来一步,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教你人财两空!”
钟意被逼到绝境后的凛然神色,令马氏和牛二都吃了一惊。
马氏已经拿到银子,也不想管钟意死活,只是看到钟意如此神态,虽然极度虚弱,随时都会晕倒,但那双眼睛,却闪着一股骇人的光,似乎有小小火苗,在那眼底燃烧。
不信神佛不怕报应的马氏,看到钟意的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战。
牛二的反应同马氏一样,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的几句话吓倒,于是虽然在心里有一点震撼,但依旧走上前,嘴里还说着“你吓唬谁呢”。
永别!
钟意毫不犹豫,将大石头狠狠往自己头上砸去。她只求这一砸下去,能够一了百了,没有一丝痛苦。
“啊啊啊——”一声惨叫忽然传来,并不是钟意的,却是她面前的牛二,哇哇大叫着栽倒在地上。
钟意手上的石头也忽然像蒸发了似的不见踪影。她用力过猛,控制不住身体,眼看就要扑在地上了。
并没有。
一个有力的手臂在她身后撑起了她。
还有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嗓音,一个月之前,她初来这个时代,遇到危险时,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