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抱着酒坛子一路回到周家大宅。书房里,铺了一桌子的山势地图,周仕显站在窗前,窗外,一株芭蕉郁郁葱葱。
周安请过安,“爷,酒只有十斤,全买来了。”
周仕显打开盖子闻了下,点头问:“这酒有名字么?”
周安忙说:“小的问过了,还真的有名字,叫破掳。”
“哦?”周仕显摇头轻笑,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写了这两个字在洒金笺,举起端详片刻,令周安贴在了酒坛子上,笑道:“这名字也算应景了。”
周安躬身请示:“爷,这酒也是给老爷的寿礼么?”
周仕显点头:“你再去看看行李都收拾齐没有,明天我们一早就走。”
“是。”周安抱了酒,躬着身子退出书房。
穿过回廊就是周仕显住的跨院儿,院子里几个小厮正在整理行李,周安将酒坛子放进樟木箱,亲手装了车系好绳子,前前后后检查一番。一回头,看见有个丫头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张望。
周安皱眉喊道:“谁在那儿,进来说话吧。”
外面的人摆着杨柳细腰走进来,正是周家二爷屋里的丫鬟兰翠。
周老爷有两个儿子,大爷周怀鸣中进士后外放,现如今已是东平府的府尹,夫人是兵部尚书霍子都的千金霍氏,嫡出的儿子只有周仕显一个。全家都住在府城里的周府,过年才回祖宅,平时倒是周仕显这个长孙常来探望祖父。
二爷周怀远原本跟周老爷在牛头村务农,媳妇是隔壁村儿的方氏。周怀鸣自从发达后,就购置了许多田产房屋,全部交给父亲和二弟看管,收益也算是周家公产。周二爷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等富贵,于是乎整天的绫罗绸缎高头大马,去年隔壁村收租时候又看中了兰翠,买回来收在屋里做通房。
周老爷当时痛心疾首的斥责,周怀远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儿媳妇方氏不乐意抱怨:“爹,大哥在府城也有两三个姨娘,咋我家相公就不能?咱家也不差这点钱,养几个丫头又算啥。”
周老爷给噎个够呛,从此后也不再过问,这兰翠虽然没正式抬了姨娘,但也见天的满头珠翠指手画脚,妻不妻妾不妾的,看着倒像是周家祖宅的半个女主人。
周安是大房老管家周忠的儿子,自小跟着周仕显,周家大房只这么一个少爷,周仕显又事事指派周安去办,别看周安年纪不大,却机灵稳妥,俨然已是周府里的半个管家,当然指的是府城里的周家。现在是牛头村的祖宅,有二房的人在,周安不敢做大,处处透着小心谨慎。
见那丫鬟鬼鬼祟祟的,搁平时周安早就发作了,如今在祖宅不好造次,只是和颜悦色的道:“这不是兰翠姑娘么?你找我家少爷有事?”
兰翠走过来,甩下帕子,一阵香风,熏得周安险些跌倒,娇笑着说:
“周安啊,我听说你们明儿个就要走啦?哎呦,咋这么急呢,这不多待阵子?”
周安掩鼻干咳:“兰翠姑娘,大爷的寿辰,少爷自然是要回去拜寿,可是二太太有什么东西要捎给两个小少爷的?”
二房方氏生了两个儿子,周怀鸣看中侄子的学业前程,接到府城里上学,常年住在周府。
兰翠撇撇嘴说:“让那两个小的别不懂事就行了,有大嫂子照看着,我也没啥好不放心的。”
周安险些吐血,干笑着不回应。
兰翠又凑近一步问:“显哥儿这次回来见天的往山上跑,是不是那边的地.....”
周安打断正色道:“兰翠姑娘,主子的事儿当奴才的可不能瞎过问,我没这个胆儿,要不您自己去问问少爷?”
兰翠见周安嘴紧不肯透露,哼了一声,摔着帕子走了。
周安冲着兰翠背后轻轻啐了一口,继续收拾行李。
兰翠出了周仕显的跨院,一路闲逛到厨房,两个老妈子阎婆子和魏婆子正在捣鼓一条十几斤的大鱼,刮鳞开膛,一屋子都是鱼腥味。兰翠拿帕子掩着鼻子吩咐:“阎妈妈,晚上给我顿一碗燕窝。”
阎婆子低头挖鱼鳃,似乎是没听见,兰翠不耐烦又提高了声音喊一遍:“我说我要碗燕窝,阎妈妈你听见没?”
阎婆子翻下眼皮还是不吭声,旁边魏婆子赶紧搭腔:“听到啦听到啦,姑娘您歇着,晚上保管做好给姑娘送过去。”
兰翠瞪了阎婆子一眼,转身出去。
“呸!什么东西,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阎婆子愤愤的说。
魏婆子劝道:“你管她做啥?正经的太太都不管,咱们操啥心?”
阎婆子气道:“我就看不惯她那个张狂劲儿,小浪蹄子,整晚上的嚎叫,跟野猫叫春似得。”
魏婆子说:“这不是来要燕窝了?润好嗓子晚上接着嚎呗。”
阎婆子顿时嘿嘿笑出声来,凑上去在魏婆子耳朵跟前嘀嘀咕咕一阵子。
魏婆子憋着笑问道:“你说这二太太心里到底咋想的?自家的爷们儿让个贱丫头这么那么的睡,她也不吃醋?”
阎婆子撇嘴道:“谁知道呢,这二太太也真是的,自己男人不紧着,那点子吃食却护的紧,厨房里的细米白面鱼肉猪肉倒是都在心上记了数,要说她手紧看财吧,燕窝这么金贵的东西又不识货,白白便宜了那小蹄子。你说她这都当了多少年的太太啦,咋就改不了这小家子气没见识的毛病呐?”
魏婆子笑道:“听说早些年二太太在娘家可没少捱苦受穷,小门小户的自然是不上台面,哪里比得上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