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果然跑去现冲了一壶铁观音,这铁观音还是陶三夫人给的,清香扑鼻,入口回甘,梅清喝了两口,心里寻思着怎么和这两个丫鬟说话儿。
对于身边儿的丫鬟媳妇,梅清一直也希望大家可以关系亲密些,可不知怎的,一向说不上成功。
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主要是大家的理念相差太大,看事情关注的方向十分不同,而且丫鬟们对于尊卑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很难和她们平等对话,而自己是穿过来的,本身就有融入问题,亦实在难以迁就。所以努力过几次之后,梅清也就放弃了。
再者,虽然没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朋友,梅清发现丫鬟们的忠诚度还是很高的,估计一方面是因为丫鬟们所受的教导,从小就被灌输着对主子要忠心的态度;另一方面是身契掌握在主子手里,不忠的代价极高,所以也别无选择。
现在梅清看着这两个身体年龄比自己大,心理年龄比自己小的丫鬟,正坐得端端正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便开口问道:“你们刚才说了半晌,我先问问你们,为什么觉得难受呢?”
梧桐道:“她们那眼神儿分明是看不起我们的意思。奴婢自是觉得难受啊,老爷虽说降了职,也还是官呢,何至于连奴才也敢摆脸子了。”
木棉也跟着道:“就是,而且这些什么,呃,潜规则什么的,也太不公平了。一样儿的小姐,对咱们偏要差些。”
梅清又问道:“那要你们说,她们该当如何才合理?”
木棉便道:“自然是一视同仁才对,不然若是闹到太太那里去,她们也是没脸。”
“那我先问一下,她们的月钱由谁发?”梅清问道。
“自然是府里边儿发的。”答话的是梧桐。
梅清便又问:“那咱们来了,她们的活儿多了,月钱可涨了不成?”
听梅清如此问,梧桐和木棉都笑起来,梧桐道:“月钱是按等发放的,那里有这么容易升等,自是没涨的。”
“那闹到太太那里去,她们固然没脸,咱们能得脸不?”
“嗯……总归她们丢脸多些。”木棉的声音比蚊子实在大不了多少。
梅清便总结了一番:“那你们的意思是,因咱们这些人搬进了府里来,她们没加钱却加了活计,然后你们嫌人家脸色难看,还没把咱们和府里的小姐们一样看待。是不是这样?”
梧桐和木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低下头去。不一会儿梧桐又直起脖子,道:“虽是如此,奴婢们看看人家的脸色也无话可说。可姑娘即使是客居,也是主子,做奴才的怎么能奴大欺主呢?三位姑娘实在应该一样儿才是。”
梅清把茶盅放下,示意梧桐斟茶。慢悠悠问道:“当初咱们在朱槿斋住的时候,一个院子里三位姑娘,你们觉得院子里小厨房的人对三位姑娘都一样儿么?”
“那怎么会一样儿呢?“木棉答道:“姑娘住着正房,那时咱们家老爷是四品官儿,刘姑娘和曹姑娘家都是五品,姑娘们身份不同,小厨房当然是先可着咱们屋里用,然后才到刘姑娘和曹姑娘。再说,咱们赏钱也给的多,有时做个新鲜的点心什么的,还另外给钱……”
木棉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
“不错,”梅清道:“换成咱们占先,你们就觉得合情合理了。也知道要给赏钱,另外加钱什么的,这些其实还不都是潜规则。”
梧桐点头道:“嗯,姑娘这么一说,我可明白了,咱们若是想好过些,光给那些个小丫鬟们几个钱没用,还不如光明正大直接给大厨房加钱或是打赏,让她们好好做去。”
梅清便道:“这个你们商量着办就是。其实厨房从来都是油水多的肥差,该给的油水还是得给,不然是你们不懂规矩。”
木棉便撅了嘴,道:“才听了小陈娘子一筐的话,还要上赶着给她送钱去,奴婢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梅清道:“这个自然不用你去,要给也是别人去办。你等着吧,她若肯收钱,下次自然一盆火似的哄着你,再不给你脸色看了。”
木棉给她说得忍俊不止,梧桐乘机又打趣道:“到时你还她一筐话再加张冷脸儿好了,只怕她也没得说。”
木棉倒把脸色一正:“这个可使不得,姑娘说了这一大篇儿,都是教咱们和这府里的人好生打交道,若是和她一般见识,岂不是丢了姑娘的脸。”
梅清听她如此说,心中微动,记在心上。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你们今日听了小陈娘子的冷语,好长时间都很难受对不?”只见木棉一个劲儿点头,“那你们难受的时候,小陈娘子也难受么?”
“那怎么会?“木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撇撇嘴,随即觉得在姑娘面前太过随便,又收敛了些,“小陈娘子自然该干啥干啥去了,多半儿早把此事忘在脑后了。”
“对呀,人家已经忘在脑后了,你们还难受半天,不觉得亏么?”梅清提点道:“所以说,生气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若是觉得事情不合心意,或是别人的言行不当,只管想法子改善就是,生气可是最没用的了。”
梧桐木棉齐声应是,自去琢磨了半日,后来果然心气儿平和了许多。愈发觉得自家姑娘心思清明,果然是读过书的,大不相同。
虽说跟丫鬟们将事情说明白了,梅清自己却是心中有数,这个小陈娘子听称呼就知道当家的姓陈,又能拿到厨房这样的差事,估计多半儿是个旁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