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云看了表哥一眼说:“那么复杂啊?我还真是不知道。”
表哥说:“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你啊,就是个书呆子,整天就知道看你那几本破书,结果财也没发上,官也没当上,我看你就是个教书的命,这个工作倒挺适合你!给你明说吧,现在的官光有正气、儒雅气,就像你这样,根本做不下去。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书生,什么也不懂,不欺负耍你就算不错了。要想干下去,你得有点霸气,往坏里说,你得有点流氓气,不怒而威,让人见了你就害怕,你想干什么事情,就没有人敢作对了。至于拆谁的房子,关谁的禁闭,你只要发一句话,手下自然有人给你干,有了权力,能够给人发乌纱帽,想为你跑腿卖命的人多着呢!这样你的政绩不就出来了吗,官不就升上去了吗?你看那些大官,谁不是从做小官开始啊?小官做好了,才能有希望做大官。”
张青云想想,表哥说的实在有一定道理,要是他的这个理论是成立的话,那么许多身居高位的人一脸凶相,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穷上恶水出刁民,这是中国自古以来各级官吏对老百姓的一贯看法。他们嘴里虽然口口声声说是爱民如子,但骨子里,他们是把老百姓作为自己压榨的对象,奴役的对象,从来就没有给予百姓人的待遇,就像鲁迅先生所说,中国几千年来的时代,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时代,一个是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一个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深刻!太深刻了!鲁迅把中国的问题简直是看到骨子里了。
刁民,既然老百姓被认定为刁民,那怎么对付他们就丝毫也不过分了。他们要是老实听话,安心做一头猪,我们就好好养着它,虽然还是免不了被杀头的命运,但至少可以让它苟延残喘。如果他不听话,那对不起了,从ròu_tǐ和精神上彻底消灭掉,是各级官员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了天下天平,江山永固,只好这样做。
古代的地方官叫“州牧”,张青云觉得,这里面应该有点意思,至少还比较坦率,不糊弄老百姓,明明白白告诉了老百姓,你们是一大群的猪和羊,本郡守是朝廷任命来看护你们的,谁不听话,扒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怪不得我。
但采取这样的方法,天下太平了吗?没有,历史学家算过,中国历史真正太平的年份只占很小一部分,绝大部分时间是战争,是天灾和人祸。每一次大的改朝换代,都带来的是人口的大灭绝。“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是这种结果的真实写照。
管理老百姓要靠人治,要靠耍手腕,靠阴谋诡计,这本身就说明,我们离真正的公民社会还有很远很远的路程要走。
真正的现代国家是官怕民而不是民怕官,当官的见了老百姓要低三下四,要和蔼可亲,而不是一个个像凶神恶煞似的,让老百姓见了就腿软。到了那个时候,公民有了作为公民的自豪感,可以对当官的指手画脚,即使是无中生有批评错了也没关系,谁让你当这个官了,你就要接受人民的监督和指责,没这个胸怀、气量,趁早滚蛋。只有这样,历史才能跳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周期率,实现长治久安。
上楼也是分次序的,大官走在前面,小官走在后面,在这一群人中间,张青云估计了一下,就数自己官最小了,还是个副处级。就这,还是王天成照顾他,突击提拔了他一下。要按程序,他进市委最多只能定一个副科级,以张青云三十三岁的年纪,官显然是太小了,人家把门的有的都是副科级了。
王天成就给顾主任特别交代了一下,直接给他定了个正科。干了两年,市委政策研究室正好有个副主任的位子空了出来,王天成就提拔他做了副主任,挂个名,实际上还是做王天成的秘书。
副处级就副处级吧,短短的二年多时间,他已经混到了别人一辈子也混不到的高度,有些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已经开始眼红他了。再说了,在市级机关,这大小也算个官了,但到了省政府,衙门大了,官的级别也升了,像秦主任,他是出来迎接王天成中官最小的,也是正处级,所以张青云觉得,到了这里,自己还要从头开始,继续谦虚,不这样,熬不出头。
虽然几个副秘书长热情地请张青云先走,他还是非常有眼色,停住自己的步子,让他们先上。到最后还剩下秦主任和他自己了,两人谁也不肯先上,只好一起上了楼梯。
官场就这样,有些潜规则虽然谁都知道没有任何意义,但你还是不能免俗,该注意的细节就要注意,该按规矩做的还是要照办。你粗心大意,就会给别人留下大大咧咧的印象,到你该提拔、进级的时候,这些小问题就会起作用,就会有人说闲话,甚至该投票的时候根本就不投你的票,你就是再有能力也不行。如果得票太低,连为你说话的领导都会感到没面子,感到你水平不行,最起码群众基础不好,你的提拔说不定就会泡汤。别看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什么时候变成大事情,你还真不知道。
张青云觉得,如今的官场,真他妈的难混,让你左右不是人。你要是全注意了,把心思全放在专门研究这些事情上,你就没有多少精力干正经的该干的事情了;但你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你等着吧,早晚非碰个头破血流不可。闷着头干活,不注意和大多数人搞好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