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宫的途中,南烛先生瞅了瞅自己右手边一袭青衣的尹千城,明明白白看出这丫头与平时似乎不同。
他略带了一份不满和嫌弃,道:“你这副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因为婚事没有玉成的缘故?”
尹千城这样子,虽则没有半分低俗难堪,放在良贵妃那里会说是慵懒也慵懒的优雅姿态,虽则南烛先生也不是看不过去,但是也想寻个什么由头问问尹千城关于今日婚事风波的想法。故而有了这么‘嫌弃’的一问。
女子以手覆鼻好似打了个哈欠,两眼睡眼惺忪,中气不足道:“您这会儿算着时辰进了德宣门,我们可是早朝时候被搁在那里看画饮茶,如何能有精神?”
“如此说,还好在你只是顶着个南浔王的名,而不是正儿八经需要晨昏定省每日早朝的王爷。”
“也就无需早朝这点,是成德帝做的最合我心意的一处了。”尹千城不禁感慨。
“从前也没见你是这个倦懒的性子。”
“也算是越活越不济了。”尹千城不忘说得十分颓废十分丧气的样子。
“……”南烛先生久久没有想到该说这丫头什么好。
盛子元却是通过女子一半的侧脸,捕捉到她眼角的淡青色,抿唇不语。他怎会不知道她以往虽然不需上朝却是早起看书,他怎会不知道她是最近才开始这一副倦懒的样子……他甚至都能猜出为什么她是现在这疏懒没精神的样子。
昨日他还在诧异栢颜怎么走得如此突然,原来一切都不突然。十四是算准了时间让栢颜回去的。
之后又是无话。直到将南烛先生送到府两人折返。南烛先生居处和元殊府都在清启街,不过是一个在前街,一个在后街。而南浔尹府所在的紫宿街与清启街是临街。正好两人不约而同从南烛先生住处而出都走过清启街街头打算转到紫宿街。
清启街街头。
“你是故意让栢颜这个时候走的吧?十四。”
尹千城的步子明显因为身边男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了顿,却没有立即回话。让她怎么回呢?她没能理直气壮得转头看男子现下的神情。
但山不就我我就山。
盛子元又道:“你也并不是因为太早洗漱起来才觉得精神困倦,而是、而是你经脉断裂之痛越来越难以压制,即使是在有引魂香的情况下。”
果然,自己什么事都瞒不了眼前这人。其实不过是盛子元了解尹千城,而近来他都与她形影不离再近不过。
尹千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在远处残霞如雪的天际,身心好似卷入修罗炼狱。已是初冬时节,她身上衣裳有些宽松,此时却也无心将其拢紧,因为就算拢紧也丝毫不见得能暖到心底,“是呀,每夜午时的筋脉尽断之痛已然开始扩张带给身体的感触,只有将身体蜷缩到一定的形状范围,才能稍微好受些。所以我才会每每坐下都斜倚着用一边手肘支撑身体的所有重量,以将身体所有重量和注意力转为一点减少疼痛。”
“将栢颜调开,也不止是想避免他清楚我的身体情况而关切和忧心我,也因为引魂香只是栢颜以备不时之需炼制的,我也就快用完了。其实用了这一段时间的引魂香,渐渐对它有了依赖。或者说,如今我燃这香,已经没有多少减缓感知的效果了。”
“再说得实质一点,是我越来越不能将经脉之痛控制在自己能承受范围了。不过栢颜既然回了伽若,想必不会太糟糕。”
盛子元才想说什么,身形也随着跌宕起伏的心思向女子动了动,尹千城目光却是从远处收回来,扬起右手打断了他一只手才伸到半空未完成的动作。
随后女子落下来的右手快速落下落到虚抬至腰际的左手下。盛子元在女子手势落定之前,看到女子右手食指突兀翘起指着一个方向。因为她用左手挡住了右手,所以只有与她站得近的盛子元瞧了个清楚。
女子漠然瞥了盛子元一眼,那目光里包含太多,最重要的是——盛子元看懂了其中的示警。随后女子自顾自离开了。她潇洒转身回到紫宿街,好似与之划清界限。
盛子元表现的稀松平常,好似本该就是到底为止,井水不犯河水。
两道身影相隔,渐行渐远。但或者从另一个角度,他与她之间,仅仅隔了一道屋舍的距离。又或者毫无间隙亲密无间。
这一夜,背对着的南浔尹府与元殊府之间倒是没有了一道男子身影或女子身影自然洒脱得暗里来往,却又有了不少蛰伏暗中的黑衣人。
元殊府一个极为低调得院落。盛子元也是王爷里一个有趣的主。他这个主人家的院子不是最大气奢华的哪一个,偏偏这个谁也没料到的寻常院子是他主院。
只是盛子元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时候闲话说起,“有几个人?”
回话的是远山,“树上一个,屋顶一个,墙角一个。应该有一个顶级高手。不知道尹小姐那边得人数和分部外置。”
“远山侦查力有进步。”
久久,盛子元才又道:“这个不用担心,十四那时候在清启街头就发现他们了。他果然是对我怀疑渐深。”
“主子是说宫里哪一位吗?”近水问道。
盛子元没有回话,棋盘上的黑白子依旧零落而下。
近水又道:“是不是最近动作太大了?往来我们都是一点端倪都没让人瞧出来的。”
“谁说的准呢。或许是这次避开选亲被察觉,也许是上次夏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