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四平就领着关至臻大夫来了。我正在院子里浇水,见到他来了,十分欢喜。他倒是皱着眉头,见面问道:“怎么旧伤时常复发?这可真是麻烦了。”我谢了四平,又叫香馨搬了桌子椅子到院里,请关至臻坐,拿了两个杯子,砌了壶茶。这才笑盈盈地同关至臻说:“我若不这样说,怎么能请关大夫来坐坐呢?”
关至臻哼了一声。我拎起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说:“关大夫先喝喝我这里的茶。”他端起来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又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完。我又倒了一杯,他又一口喝完,我再倒一杯,他才只小饮了半口。我见他如此喜欢这茶,正准备开口调笑他,突然见他仰着头望天,眼中竟然有凄然之色。我心中一愣,再不敢说什么,只静静地等他。
他过了许久,才低头下来,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他双眼怔怔的瞧着茶壶,又将茶壶提起来,打开盖子朝里面看。
我说:“关大夫,这是我自己制的春茶,你若喜欢,我教你做。”
他又哼了一声,半晌,才清了清喉咙,问道:“这茶是谁教你做的?”我说:“是我爹爹教我的,我爹爹善于医卜,他说春季多风,风邪侵袭人体,体内郁热发散,因此要喝他特制的春茶。”
他轻轻抚着茶壶,又问道:“这茶里除了普通的枸杞,菊花,桑叶和决明子,似乎还加了一料。”
我微笑道:“关大夫真是行家,是黄花地丁,爹爹说对女子身体有益,因此格外加了这个。”
他轻叹了一声,道:“黄花地丁也很常见,只是一般若放了菊花,便不放黄花地丁了。两味一起加,苦味尤甚。”他又抿了一口,闭了眼睛,缓缓才道:“春树暮云,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我微微一怔,不知谁是春树,谁是云?我探问道:“关大夫以前喝过这茶?”
他猛地睁开眼睛,淡淡说道:“数年前,一个老友喜爱此茶,和他一起饮过。”我听了他打话,心中疑惑。这茶虽然普通,可刚好如我爹爹一样放了这五味草药,却又不多见。我忍不住又问道:“关大夫,你的老友也是名医么?”
他淡笑道:“不是,他只是山野蛮夫,平时见惯了药草,懂得搭配而已。”
我点了点头。他摸着茶壶,又道:“你没痛没灾的,为何想要见我。”
我缓缓道:“我记得我刚来王府的时候,问过关大夫一件事情,关大夫说等我病好了,可以找你询问。只是我那时候十分懵懂,因此一直未再请教关大夫。现今大了,方才明白些事情,想请关大夫指点指点。”
他沉吟道:“你是说蛇毒?”
我点头道:“正是,我爹爹中了剧毒的五步倒,可蛇毒确三日后才教他吐血身亡。”
关至臻闭上眼睛,缓缓叹了口气道:“你爹爹去的可痛苦?”
我摇了摇头:“人都好好的,顷刻间吐了两口血,便去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我记得跟你说过,可以药物封住蛇毒,延缓发作。你爹爹精通医理,自然会用。”
我闻言一惊,问道:“关大夫,你如何知道我爹爹精通医理?”
他“哦”了一声,片刻才说:“你刚才给我喝你爹爹配的药茶,想必你爹爹必然精通医理。”
我晓得他必然是敷衍我,因为这春茶虽然特别,但稍通医道即可明白,丝毫没有艰深的医理,哪里能看出配茶的人医术如何。我想起他之前说我幼时常饮“天山川莲散”,总觉得他对我知之甚深。可他既然顾左右而言他,我便也不想勉强他。
我又道:“关大夫,我仍是奇怪。我爹爹确实精于医道,可我以往随他出去,蛇虫鼠蚁都近不得我们的身,我们在家里好好的,爹爹却被五步倒咬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冷哼道:“黄蜂尾后针……我可就不晓得了。”
我瞧他态度转变,似乎有些怒气,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说不知道,我也没法问。我又说:“关大夫,现在皇后娘娘请你来看我,我只想请你时时指点我一些。”
他问道:“指点你什么?”
我笑道:“我想学些粗浅的医理,万一遇上危险,也可自保。不知关大夫肯不肯?”说着,我又提壶给他满了一杯茶。
他闭了眼睛不答我,默思了良久,突然又对我说:“皇后娘娘说让我为你调养身体,你且把手伸出来。”
我大大方方的将手伸出来,他从随身的药箱里取了脉枕,垫在我手下,搭在我手上。未及片刻,便取了脉枕,说:“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调养调养也好。”我暗自一笑。突然看见衡俨从院门进来。
我连忙叫香馨再拿一张椅子和一个杯子,请衡俨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关至臻起身向衡俨行礼,衡俨摆了摆手,又请关至臻坐下,才问我道:“怎么身体不好了?”
我笑嘻嘻的说:“关大夫是皇后娘娘请来看我的。”
衡俨一怔,又扬了扬眉。关至臻忙回答道:“皇后娘娘让在下时常来瞧瞧肃王妃和夫人,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照应着。”
衡俨愣道:“这又是为何?”关至臻踌躇着不知如何措辞,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衡俨又望我,我笑着道:“皇后娘娘心里急了。”他皱着眉似乎没未明白,突然用手敲了敲桌面,“嘿嘿”淡笑了两声。
关至臻起了身,说还要去肃王妃那边去瞧瞧,衡俨点了点头。我见他背了药箱要走,又叫他:“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