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深夜,原该是一片寂静,可齐都上京东城深巷正燃起红光冲天的大火。哭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划破暗夜的寂静。
姚倾身着单薄的中衣慌乱的在火中奔跑,“爹!娘!”一声一声焦灼的呼喊着,不停的拉拽着同她擦身而过的每一个人,泪光朦胧中她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可却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她要找的人。
刀光闪现的瞬间有血光和火光交错在一起,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姚倾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个又一个她不熟悉却每日同她生活在府上的人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侍卫身上的甲胄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眼看着被握在侍卫手中的尖刀即将毫不留情的刺入咽喉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走,“倾儿,快跑。”急促的呼吸下是好听的童音,姚倾错愕的抬头,哥哥沾满血迹和黑灰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快抓住他们,不许留下任何活口。”身后侍卫的嘶吼,在大火声中喧嚣。沉重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姚倾被只有七岁的孪生哥哥拉着拼命的在火海中穿梭,兵戎相交的声音和着刺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如此恐怖的画面让姚倾不寒而栗。她闭着眼睛奔跑,紧咬下唇,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说话。就在要跑出府门的时候,太过幼小的姚倾被高大的门槛绊倒。
来不及多加思索,眼前已有寒光闪过,姚倾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利剑刺喉的最后时刻,可出乎意料的,她什么感觉都没有,耳边只有哥哥虚弱的声音,“求求你们,放过我妹妹。我陶家已经满门覆灭,就算留下她一个女孩也不会惹起什么祸端的。”嘴角噙着血丝,背后刺入的利剑已经让他有气无力,可即便是生命垂危,他还是不能放弃保护妹妹。
“满门覆灭,就是一个不剩,杀!”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姚倾看不到说话的人,只能感受到胸口的刺痛。
“不要!”姚倾尖叫着猛然起身,床幔上的流苏由于她的举动而轻轻摆动。下意识的伸手拭去额头的冷汗,姚倾长舒一口气,又是这梦。她被贺?一杯毒酒赐死后,竟意外的回到了十四岁,想起了前世七岁前被遗忘的记忆,自此身世也越来越扑朔迷离。
紫纱床幔被人轻轻撩开,一个身材娇小下颚尖尖的女孩儿上前,正是姚倾的贴身婢女流萤。她手执油灯,卡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关切道:“小姐,您又发噩梦了?”
自打被害病重,连烧了三日后,姚倾便开始连发噩梦。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流萤看着姚倾脸上因过敏而起的红疹,因出了冷汗而越发的红起来,担忧道,“奴婢给小姐端碗压惊汤来,再让流苏给小姐擦擦身子,换件干爽的衣服。”
“嗯。”姚倾点了点头,伸手抹掉额头冷汗。
前世流萤死前七窍流血的画面同眼前俏丽的容颜相交融,姚倾心里万般感慨,能再重新活一次真好。她一定不再错信薄情郎,让身边的人因自己受苦。
姚倾的眸光骤然大放异彩,流萤看的莫名其妙。但却被她那双生的极其妩媚的眼睛迷住,一时心神俱荡。
都说永宁侯府的七小姐生的沉鱼落雁,但这词用在姚倾身上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她眼下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身姿高挑妙曼,眉目精致漂亮异常。尤其那一双总带着一层雾气的桃花眼,生的十分妖媚灵动。连女人被她轻瞧一眼,都会失了魂魄,莫说是男人。
这样的好容貌,原该是令人骄傲的。可偏她生的艳丽异常,女子妖娆便如妲己、褒姒一般惹人厌恶,尤其是女性家长。且永宁侯府内众位小姐虽都是清丽佳人,却无一人能与她的容貌匹敌。她既生的不似父亲永宁侯,也生的不像母亲顾氏。这样遭人非议的容貌,又使得永宁侯府的老太太对她略略有些不满意。家中姊妹多嫉妒她的容貌,也不愿意与她为伍。更有甚者,出于妒忌加害于她。
姚倾虽生的漂亮,也聪明稳重,但却并不得宠。母亲永宁侯夫人顾氏处处维护,自己又小心谨慎远离是非,可到底是非不请自来,让她吃了大亏。
流萤看着这张因病症略有瑕疵却依然不掩绝色的脸,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此时一同值夜的流苏也披了衣服起身,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一面将水盆放在墙角的雕花铜架上,一面碎碎念道,“五小姐真是蛆了心,竟想了这法子害小姐,让小姐受这样的苦。”
她愤恨不平之间,姚倾已经下了床,脚踩进软底双色缎孔雀衔珠芙蓉花鞋之中。
“哎呀,小姐,您快坐下。奴婢投了帕子来给您擦汗。”流苏见了,忙不迭的上前按住姚倾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她一直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性子,憨直可爱,桃红色绣花对襟褙子穿在身上,更显得她灵动可爱。姚倾笑着撇撇嘴,“哪儿那么金贵了,还要这般侍候?”
流苏瞪圆了一双眼睛,一本正经道,“您是侯府嫡出的小姐,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将来保不齐是太子妃呢,怎么就不尊贵了。”
太子妃就是日后的国母,何等荣耀。姚氏女挤破了头都要争抢着进宫的名额,可进了宫又如何?没有姊妹情谊,没有夫妻情分,连姑侄之间的血缘也成了政治的筹码。除了争斗和小心的谋划,再无其他。可纵然是万般小心又能如何?冷宫幽禁的凄惨,无人救援的绝望,以及被最爱的人出卖的痛苦,不经历的人是不会懂的。
姚倾沉静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