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清回想起初见陆建裙时的场景,怎么都不愿意承认那样一个浮夸虚荣的女子,会是她们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若说是奶娘没有能力教育好她,也是情有可原,可……可她都已经答应了陆建裙要给她的丈夫谋一条出路……
对了,莫非正是因为她透露的口风,所以陆建裙才要典卖掉怀表赚取买官的经费?
仲清心思百转,若是典当的人是陆建裙,那倒是容易找了,陆家的老太太就在宛春隔壁的病房里,陆次长官职不大,好歹也是社交场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托人问一问即可知道他们的住处。只是,找到了之后要怎么办呢?
陆建裙再不济,倘或她真是她的妹妹,日后一旦相认,岂不是要说她这个姐姐名利薰心吗?不免有些后悔,当初也是太急躁,为了星点利益,以致自己进退两难,万一叫母亲她们知道,真是要羞死人了。
她尽管烦恼着,不过对于能找到失踪的妹妹,心下却仍怀三分欣慰的,母亲半生都在惦念那个孩子,找到了也可抚慰母亲,让她不致愧疚。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一刀,爽性她假充一回好人,要是陆建裙当真是叔云,那么她从她手里收回的钱就原样送回去,并且照旧给她的丈夫寻个差事。陆建裙看着轻浮,倒是不傻,她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可惜想归想,仲清终究还是有些不情愿,她出身富贵,最喜懂规矩知礼数的人,像她的四妹妹李宛春就极好,进退有度言语娴雅,那才是大家的风范。她本人虽处事泼辣。但在待人接物上自问得体适宜,且师承其母,学识见地皆高人一等。那个陆建裙但凡有她们姊妹一半的好处,也可当得起李家三小姐的名头。
她半天不说一句话,余氏当她是在想法子,只是听着陆建裙三字,隐约也觉得熟悉,就问石掌柜道:“那陆小姐看上去多大的年纪?”
石掌柜自方才瞧着仲清叫余氏为‘妈’,脑瓜子一动,当下便猜到是国务卿府李家的人。忙恭敬笑道:“左不过二十三四,看上去年轻得很。”
年龄倒是对的上,叔云比仲清小两岁。仲清二十五,叔云也该有二十三了。
“那么样貌呢,长得什么样子?”余氏急急的问,她生下叔云就交给了奶娘喂养,襁褓之中便已失散。二十多年过去,叔云也该长成大姑娘了,不知道同她的姐姐妹妹可否相似。
石掌柜还是头回见到来古董店不买东西专一打听人的顾客,换做以往他早没耐心伺候了,不过此时是北岭李家的太太和小姐问话,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疏忽。因为实在不懂李家母女追着问典当人所为何事。石掌柜就道:“那人看着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我怎好意思盯着她瞅?不过瞄了两眼,模样倒是好。圆下巴,一双大眼。”
圆下巴,大眼?仲清和宛春虽说也是凤眸杏眼,可都是尖下巴,倒是没有圆下巴的。看来样子上陆建裙与李家的姐妹不大像了。
余氏暗里摇一摇头,仲清恰已回过神来。她思索了这么一会子功夫,已是拿定主意,不管陆建裙是否是叔云,找到了她就能知道真相了,强如在这店里问东问西的,便向她母亲道:“妈,那个陆小姐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等会儿你先回府里等着,我去找一找她,有什么话见了面问问她不就得了?”
“你知道那位陆小姐?”余氏深感诧异,追着问道,“你见过她了?同她说过话没有,如今她住在哪里,都跟谁一起住的?也不知她吃住的好不好……”
人说关心则乱,她眼下就是完全乱了心神,一想到即刻就能见到失散多年的女儿,竟把连日来旧京方面的烦扰都散了一干二净,连连问了数声。
仲清让她问的好笑,忙说:“是与不是还两说呢,妈妈就急成了这样。那个陆小姐我虽见过,也说过几次话,却没仔细问过,况且有些事情我哪里知道呢?我去带了她来,母亲是最了解详情的了,由您老人家问问,不就清楚了。”
余氏也知自己急糊涂了,不觉笑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你既是知道,就快去带了她来,我在你们府里等着她。你这人脾气躁得很,万一她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慢慢同她解释,不要吓着她。”
“哎哟,我能吓唬到她什么?”仲清扑哧一笑,按着她母亲的肩膀娇嗔道,“妈也太偏心,还不知是不是三妹妹呢,你就疼成了那个样子,若当真是她,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吗?”
余氏最受不得儿女撒娇,听她这般说,便失笑道:“我不过是平白嘱咐你,瞧你这破落户的样子,做给谁看呢?快去罢,不要让我等着了。”
仲清笑了笑,方转身对那石掌柜说道:“行了,你这桩生意做的不错,这怀表的当票你也可以不要了,怕是不会赎回去了。”
石掌柜口中诺诺称是,他开店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五湖四海的都曾打过交道,倒没见过李家母女这样打暗语的。什么陆小姐三妹妹,他一概不知,只是想来那是大户人家的秘密,不能见光,他也就左耳听右耳扔了。见不是来退货的,面上的容光才又焕发起来,赔笑对仲清说道:“承蒙太太看得起敝店,日后有小人效劳的地方,太太尽管吩咐,尽管吩咐就是呀。”
“算你是个聪明人。”仲清勾唇轻笑,才挽着她母亲的手,带了娜琳等人转身回去。
送走了她的母亲余氏和娜琳,仲清招招手独自叫了一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