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坐镇一方的司令了,能拉得下身段讨好仲清自觉已是不易,这会子一跟头摔下来,借着酒劲,登时就把火气也摔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站起身,红了脸将那门框狠狠的一甩,转过来落下锁,登时就把门合上了。
仲清让关门声惊了一跳,她本是无意之失,推倒谭汝霖后心头也正惴惴不安着。这会子再看他神情狰狞,情知是惹恼了他,但因为自恃是在李家,她心里多少还有些底气,遂稍稍后退一步,梗着脖子瞪谭汝霖几眼,呵斥他道:“你想干什么?”
谭汝霖此时已经让怒火烧昏了头,连着数日承受仲清的冷脸,早已让他心生不耐了,眼下又看她还是不服输的样子,不由冷笑了道:“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
仲清不由又退一步,可惜她的身后恰有一个长案几靠墙放着,一时竟退不开来,只能强硬警告了他:“这可是在我家里,你掂量清楚,趁早不要乱来。”
“我同我自己老婆睡觉,算得哪门子乱来?你就是天皇老子家,也没有不让夫妻同床的道理。”
谭汝霖横起来简直不要命一般,仲清眼见情形不对,也不敢同他多说,一扭身,就要从他身旁绕过去。然而她毕竟不如领过兵的谭汝霖身手敏捷,只一个转身,就单手将她扯了回来,双臂紧紧禁锢住她的身子,讥笑道:“你以为你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混账,你快放开我!”仲清也急了眼,极力挣扎几下,叵耐谭汝霖的力道实在大得很,她几次挣脱不开,反是让他一路拖着扭送到了床沿边儿上。
这会子再要不知他想干什么,她也真就是个傻子了。
仲清心头又恨又恼,跺脚踩了谭汝霖的皮鞋几下,恨恨道:“你这个qín_shòu,还不放开我,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我脏?我怎么脏了?夫人,不要说笑话了。”谭汝霖大大打个酒嗝,腾出一只手,慢腾腾划拉着仲清的脸颊道,“这满府里,谁能比夫人的手更脏呢?卖官鬻爵,欺行霸市,夫人可都做过的。至于杀人放火,抢劫掳掠,夫人亦曾沾过。要不要我提醒夫人你,李玉君是怎么死的?陆建鹏的官是怎么得来的?夫人自己满手的铜臭血腥,怎好指责我脏?”
“放你娘的屁!我何时杀过人,何时卖过官,你简直血口喷人!”
仲清无来由打个哆嗦,但嘴上还在强硬狡辩着。她自以为行事已经滴水不漏,想不到谭汝霖竟然全都知道。可即便他知道,她也不能就认了这些罪名。
她再度挣扎着,粗喘着呸他一声,就辩驳了回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我们李家,凭你一个泥腿子起家的人,也能做到镇守使的地位?你如今羽毛长齐了,就不念我的好,先有包养李玉君一事在前,再有醉侵陈芳菲一事在后,人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你简直连个畜生都不如!”
“我畜生不如,你又好到哪里去!叔云死去的事,你借故瞒着母亲至今,又企图再找了人来冒充叔云,谁知道你起的什么心思?一个连自己妹妹生死都能利用,连父母都可欺骗的人,岂不也是畜生都不如!”
“你……你血口喷人!叔云的死本就是意外,我怕父母难过才要找人替代她,何曾安过什么鬼心思!你说这话,当真不是东西!”
“我是不是东西,你还不清楚……”
他二人只管争吵不休,全然没有听见那砰砰作响的敲门声。
原来小丫头出去以后,察觉情形不妙,遂跑去告诉翠枝,让翠枝过来瞧瞧。翠枝一直都跟着仲清左右,对于他们夫妻闹别扭的缘由心知肚明,闻听姑爷醉酒回来,也担心仲清有个好歹,忙就跟着小丫头跑了回来。
岂料到了门口一推,才惊觉房门被从里头锁上了。她趴在门外听了听,正听到仲清呵斥谭汝霖的声音,心头大骇之下,忙就跑去找宛春当救兵。
只是她去的也巧,金丽和湄心都在宛春房中,听到她说仲清和谭汝霖发生了口角,门也叫不开,宛春等人都是大惊失色。金丽人伶俐,忙让秀儿去找余氏来。
秀儿答应着去了,从前院子请来余氏和李岚藻,二人步至仲清的沉香园月洞门外,逢着宛春湄心金丽三人也都到了门口,尚未进门就听到院子里头的吵嚷声,两下里忙都举步进院子里去。
余氏便使翠枝和秀儿上去敲门,两个丫头拍的手都红了,也不见门开,倒是里头的吵嚷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初时余氏还恨及他们夫妻闹成这样,简直家丑外扬,又听谭汝霖醉酒侵陈芳菲一事,更是勃然大怒,待听到叔云的名字,她几番疑心自己听错了,忙让秀儿翠枝住手,愣愣地站在门槛处,听着里头一遍又一遍的提及叔云的死讯。
她简直不能相信,脚下一个瘫软,忙就伸手搭在了李岚藻的胳膊上。李岚藻也吃惊地呆住了,她在上海这许多日找过叔云无数次,却从未听仲清提起过叔云已经死了。
她看一眼余氏惊痛欲绝的神色,忙呵斥翠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人把门踹开!这两个无用东西,吵架何时不能吵,偏挑了今日这大喜的日子。”一面又忙不迭的劝慰余氏,“大嫂,冀望喝多了同仲清胡说呢,你可千万别信,叔云我会再帮你找下去的。”
“好,好,好!你们真是好啊!”
余氏悲到极处,搭在李岚藻胳膊上的那只手,哆嗦得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她几乎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