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受雇于仲清,自然要听余氏的话,一脚踩油门,就要把车强行开进门去。
陆家老太太从晌午等到傍晚,等得望眼欲穿才把余氏给等回来,岂能让她们就这样进到院子里去?车子不愿意停,她就是拼了命也得让车子停下来。于是她撑着陆建群的肩膀站起来,低头一个猛冲,便冲到了车的前头去,若不是司机警醒,及时踩住刹车,几乎要从她身上碾过去。
陆老太太冲出来得时间实在突然,余氏和宛春坐在车后座上,也被晃得一个踉跄。余氏越发动怒起来:“反了天了,这等泼皮破落户,还不叫人撵了出去!”
仲清何尝不这样想,然而她那边的车窗才放下来,陆老太太的一只手儿就扒到了她眼面前儿,扯着嗓子哀嚎道:“亲家太太,亲家太太,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儿建豪从小到大就没干过坏事,他不可能杀人的,他不可能啊!亲家太太,我儿是被人冤枉的,他是被人冤枉的!”
她一口一个亲家太太,直喊得余氏皱紧了眉,心里只道凭她这样的人家也配与李家做亲家?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便不禁给仲清使使眼色,仲清明白,忙将陆老太太的手一掰,冷着脸呵斥她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瞎喊胡闹!你儿子杀妻灭子是他自己都承认的事实,人证物证皆在,你们陆家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劝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喊冤,倒不如去牢里再多看你儿子几眼,下辈子只求他投胎的时候投得明白点,别再当食子的畜生了!”
“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啊你们!”别看陆家老太太横起来的时候十里八街都怕她,可真要遇着仲清这等厉害人物,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过她一个!气得哆嗦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想当初你们李家的三小姐还是一介孤女的时候,建豪回来说要娶她,我们陆家连半个不字都没说一个。如今她身后发达了,你们李家倒嫌起我们陆家小门小户,还要害死我的儿子,你们当真以为这天底下就没个王法了吗?你们别得意,我定然要到京里告你们去,我要告得全中国都知道,你们李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有那个本事,你就告去!我们李家欢迎你去告!就怕到头来,不是我们李家忘恩负义,而是你们陆家嫌贫爱富,残害无辜!”
仲清怒瞪一眼陆老太太,使劲将车窗一摇,陆老太太吓一跳,忙松开手退后一步。她上了年纪,又跪了这小半日,脚底未免虚浮了些,若非她儿子和女儿搀扶得快,人都差点要跌到车轱辘底下去。
陆建群初时还惧怕着李家和镇守使的势力,这会子见她老母亲落了下风,身上的那股泼辣劲儿登时大起,一面啪啪的拍打着仲清的车窗,一面破口大骂道:“出来!你们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们陆家就是好欺负的,要害死了我大哥不算,还要压死我老母,你们李家还是不是东西,还有没有良心?凭你们也配称百年世族!”
她是仗着她母亲和兄弟都在,兼之又是隔着车窗玻璃,是以才有十分底气。
只是这世上不仅她的母亲有女儿,余氏亦是有两个好女儿的,她们当然耐不住陆建群这样大骂。仲清气的牙都要咬碎了,一开车门还没来及出去,后头宛春却已经放下了车窗,素面冷凝,仿佛寒冬腊月里挺立的一株傲梅,直直就望向陆建群沉声道:“我们李家是不是百年世族不是你说了算的,而你们陆家倒的确没几个好东西。你母亲自我姐姐进门就挑剔不断,昧了她的嫁妆不说,还把她当成个丫鬟使唤;而你,作为小姑,对长嫂丝毫无敬畏之心,轻则侮辱,重则打骂,她生孩子前要给你们一家老小做饭,你坐月子反倒让她伺候你;至于你大哥,那就更加qín_shòu不如了,背着她另结新欢,又轻信新欢之言,妄图攀附荣华,便杀妻灭子讨其欢心。今日种种恶果,都是你们陆家昨日种下的恶行。陆建豪的死已是免不了的,至于你们,趁着我们家还没有发难,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去,若不然我们定然会要给三姐姐讨回公道的,她受的委屈,她失踪的嫁妆,一样一样,全部都会让你们陆家还!回!来!”
她一字一顿,字字诛心,陆建群吓得面目煞白,指了一指宛春,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明明只有他们陆家人和谢雅娴知道,为什么李家的四小姐会知道?
不止她惊诧,满车子坐的人无不惊讶,余氏还当昨日叔云已走,今时听了宛春的话倒又不确信了。
那陆家老太太亦是满面惊慌,看着宛春一力地辩解道:“我的儿媳,我使唤她做事有什么错?她嫁进门的时候,几乎一穷二白,哪里有什么嫁妆!你这……你这真是信口开河含血喷人!”
宛春冷笑一声,陆家的人貌似除了狡辩,真是一无是处,她冷冷一瞥陆老太太:“我是否是信口开河,待明日巡捕房的人去你们陆家搜查的时候就知道了。老太太,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我唯一能送你的话!”
“你……你不是四小姐……你是那个贱女人!你是那个贱女人!你根本没死,你诬赖我儿,你为了摆脱我们陆家,你诈死要污蔑我儿!你这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你!”
“仲清,还不叫人堵了她的嘴!”
余氏实在听不下去这场闹剧,枉她自恃身份,不欲与这种妇人计较,颇耐陆老太太的话太不中听,她气得一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