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是去上海养病,上海同南京之间虽不甚远,到底路途波折,赶不回来也情有可原。”
徐氏同姆妈闲话两句,终是落了座,与容国钧一起陪着宾客宴饮起来。
家中喜娘和执事一路送宛春与容绍唐去到新房里
容家不比李家的中西合璧,而是完全西式化的建筑,一个大宅院前后共有九栋一十七间二层楼房,平房二十余幢,而宛春和容绍唐的新房就在这九栋偏左的位置上,紧挨着中间的最壮观的一座小洋楼。
单从外观看去,这座小洋楼颇具英国古典意境之美,正门朝南,楼高两层,立面乃是西方经典柱廊式造型,柱廊上部的滴水沿满布着宽边塑花纹,木制挑檐,红瓦屋墙,设着一扇圆拱门,窗台下有铁制花台,进去之后便看室内也是内廊式结构,房屋中部还有有台阶通向顶层。
当真典雅气派。
宛春不做声打量一回,随着容绍唐步入内室,喜娘和执事知趣的退下去,只余他们两夫妻面对面站着。
容绍唐松散了领结,脱去外套,也不管宛春如何,自己径直在沙发椅上坐下去,便问她道:“你何时同爷爷有的约定?”
宛春不答言,自去房中将大红盖头拿下来,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的拆卸着头上的凤冠。
容绍唐等了片刻也等不来她的回复,鼻间哼了一哼,随即站起身,倚着卧室房门的门框子又问:“是你同爷爷要的玉兰山房?”
“是,也不是。”宛春拿下凤冠,仔细地将它在桌子上放好,又开始取耳朵上的明月珰,“我只要了房子,并没有明说要玉兰山房。”
容绍唐点一点头,良久,才道:“你可真有本事。”那玉兰山房他也曾跟爷爷要过,前后少说不下于三次,可爷爷一次都没有答应过,偏她一张口,爷爷毫不犹豫地就给了。
还真是不拿她当个外人。
他话里话外极尽嘲讽,宛春听见也只做没听见,收拾完头脸,看他还倚着门框站在那里,不觉站起身望着他:“怎么,你不下去喝喜酒吗?”
“喜酒?呵,我们之间有何喜可言?”
容绍唐蓦地出声冷笑,微挽起袖口,闲适地露出一节腕子道:“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桩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我们之间也不必伪装下去。从今往后,你就是容家的六少奶奶了,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只除了”
“只除了不要打搅你。”
宛春不等他说完,就已接了一句。
容绍唐耸一耸肩,颔首:“四小姐聪慧!”
宛春浅笑:“聪慧暂且不提,不过,如今我已不是四小姐,你该称呼我六少奶奶才是。还有,我并没有要打搅你的心思,我只盼你也别来打搅我,咱们两个大可以各过各的。”
这个主意诚然也是容绍唐心中所想,但经由宛春之口说出来,容绍唐却不免生出被人嫌弃之感。他蹙眉望一望宛春,看她朱颜不改,仍是淡然不惊的模样,仿佛这一桩婚姻的发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由得心内一燥,沉着面孔道:“最好是如此。”
宛春杏目横波,轻起涟漪的回望着他:“那么,就请六少爷别处睡去吧,我要歇息了。”
“你!”
这个逐客令下得突然又令人猝不及防,容绍唐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宛春关上了卧室的门,将自己隔离在外头。他再受不了这郁闷之气,一甩衣袖,人也就从楼上走下来。
楼房外头容绍宋正领着那些膏粱子弟想来听听新房动静,冷不丁瞧他六哥出来,唬得神飞魄散,正要跟着大家伙一起躲开,不想却被容绍唐冷声叫住:“老七,你站住,陪我出去喝两杯酒。”
容绍宋叫苦不迭,只恨自己跑得慢,无奈不甘不愿地转过身跟着容绍唐去前头大厅喝喜酒。
秀儿和李桧原本都跟在宛春身后,直待他们上楼,二人才在楼下的客房里各寻一屋歇下。秀儿伺候宛春这么多年,两人甚少有分隔开的时候,这会子宛春嫁了人,她自然就不能贴身的照顾她,未免有些担心,故此睡得也不甚踏实。
这会儿闻听有下楼的脚步声,她便趴在门缝上往外一瞅,正看着容绍唐甩袖出门,心里头一骇,待得他走远,忙就开门走出来,往楼上去。
到了楼上敲了片刻的门,才见得宛春穿着一身大红的睡衣出来,一望是她即刻问道:“怎么了,秀儿?”
秀儿伸手将她一拉,拽进房中便关上门道:“四小姐,好好地,六少爷怎么走了?”
宛春道:“他走就走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秀儿瞧她好像不懂事情重要性的样子,一时着急起来:“哎呀我的小姐,今日可是你和六少爷大喜的时刻,哪里有新郎官撇下新娘子自己走了的道理?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你难堪?”
“有什么好难堪的?”若是容绍唐留下来,她才难堪呢。谁不知这是一场政治上的联姻?他们又何必惺惺作态给别人看。
“怎么不难堪?你瞧咱们家大少爷结婚的时候,不就是醉酒没能去婚房么?传出去,多少人背后嚼舌根,都说是大少爷不喜欢大少奶奶,大少奶奶那段日子没少受委屈。设若四小姐也得了这等待遇,咱们又不是在旧京,背后还有李家当靠山,如今在人屋檐下,受的委屈只会比大少奶奶多,万不会比她少的。”
别看秀儿平日里寡言少语,又常以宛春马首是瞻,但要当真说起大道理,简直是传承了娜琳的本事,一套一套,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