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桧一见她们两个都是这般郑重的模样,再思量周湘突兀的拜访,心思一转,当即猜测必是北岭李家出事了,他不待多问,忙答应声是,出去将二十个听差都喊进来。
宛春打量着面前这二十个青壮年,眼瞅无人在,便问其中一个道:“庄起,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要从实说来。”
庄起不知她要问何事,点一点头道:“四小姐尽管问,我等知无不言。”
宛春便将周湘一指,向他说道:“这一位是三少爷的未婚妻,你是三少爷送来的人,见她便如见三少爷。我且问你,你等众人是否是三哥从部队中派出来的?”
庄起面色微僵,迟疑了片刻,才颔首下去道:“不瞒四小姐,我等的确是部队出身。”
宛春遂追着问他:“是水师还是野战部?”
庄起道:“野战部第七集团军。”
第七集团军可谓是李家的嫡系部队,直属季元管辖,唯季元之命是从。宛春早先见他们时常出去外头锻炼,便猜测着他们并非只是听差那么简单。但她人在容家屋檐,设若叫容家知道她带了二十个精兵来,必会横生猜忌,倒不如装作不知。
这会子她急需这些人办差事,故此才要将他们来历打探清楚,亦好将周湘托付给他们。此时既知这二十人都是极为可靠的,她便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庄起等人道:“我会派你们出去租赁二十辆车子来,再去接二十位名伶,你们要谨记我的吩咐,有人问起,就说我要大宴宾客。至于其他,不要多问,亦不要多说,只待我一声令下,你们就速将三少奶奶和我送出山房,直奔火车站。”
庄起听罢,拱手称是,自带了人去租赁车辆,接待名伶。
敏珠那里但看屋里屋外人进人出忙活,十分纳罕,就去问宛春。宛春对于这个小姑子一向都是亲昵有加,只是事关李府安危,她倒不能同敏珠说实话,只好含愧欺她,说要好生接待朋友们。
敏珠有些奇怪,暗想她平日也不是喜爱热闹的人,况且在南京这么长时间,并不曾听她说起有什么朋友,只有今日来了一个姓周的女同学罢了。
不过她想着宛春今日的身份境遇,或者宛春是想在周湘面前摆一摆场面,好使她的朋友们得知她在容家过得还不错,亦未为可知。只是如此一来,她倒有些不耐烦了。
本身敏珠就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况且自恃身份,素来不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寻常家里宴客,她不过露一露面就避开去了。这会子宛春宴客,她脾性使然,自是不愿在客厅里多呆,同不相熟的人客套,故而推说怕吵闹,就带着丫头们拿上升官图,回她的星苑玩去了。
她这一走正中宛春下怀,若不然,她还真不知要以什么理由打发敏珠呢。
南京繁庶非比寻常,吃喝玩乐之处数不胜数,十里秦淮两岸又自古是温柔乡fēng_liú地,遍出才妓与名伶,二十个人并不难寻。再则,庄起他们打着的又是容家的名义,得了帖子的名伶们,大多倍感荣幸和惊讶,且听闻是容家新晋六少奶奶摆宴,又都十分的纳罕,便都纷纷答应着要上门登台,欲见宛春一面。
至晚上时分,玉兰山房热闹得像是过年,大红灯笼从山脚一直挂到山腰,多少名贵汽车一辆接一辆的,像是成语接龙一般的驶上山去。山脚下的守卫原不知宛春要宴客,待查了十数量车之后,明显疲乏下来,待得闻听是夏日宴,看也不看的就将后面车辆放行上去。
或许是因为逢场作戏,亦或是急于求成,二十个名伶中,宛春只点了一出穆桂英挂帅,余下的全叫秀儿领人伺候着,在台下观看。整场戏演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宛春佯称山风吹得头疼,便把众人都腾挪回厅里去,想着如今最出名的两个人,不若青衣旦秦雪莲和花旦金玉奴,她便借以讨教的名义,将她二人特邀进会客室。
因为在李家听过几场戏的缘故,宛春于戏曲上略有一番研究,而且她还认得如今势头大火反串男旦的杜丽君,由是秦雪莲和金玉奴同宛春倒也可聊得尽欢,宛春遂趁机邀她两个为自己和周湘各画一个旦角素面。
如今时代不同,世家中捧戏子捧明星的大有人在,秦金两人也只当宛春是个戏迷,且眼下正是同容家交好的好机会,她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命人将自己贴身行当取来,仔细为宛春和周湘描眉画脸,好一番拾掇,终是画出了一个花旦和一个青衣来。
宛春和周湘彼此相视一眼,眸中都是一番深沉笑意,二人请秦金两个在屋中稍坐,只说是出去串一串戏,瞧她们是否认得出来。
秦雪莲和金玉奴果真当她们是要去开一场玩笑,自然都在屋里憋着笑,等好戏登场。孰料宛春和周湘携手一出门,当即命令李桧备车送客。
她二人带着妆容,衣服行礼全都顾不上拿,宛春只把一个精巧的勃朗宁手枪藏在衣袖中,上车即刻就吩咐人往火车站赶去。
山脚下的侍卫拦车打探几眼,见是两个戏子下来,便问道:“山上的宴席散了?”
周湘回道:“还不曾散席,只是我们还有一场戏要赶,故而先行离去。”她的声音于侍卫们来说自然陌生得很,且赶戏的情形常见,守卫不疑有他,挥一挥手,即刻放了车子离开。
宛春不觉在车中大呼口气,忙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周湘道:“把脸擦一擦吧,这等模样到了车站反叫人生疑。”
“嗯。”周湘接过帕子,一时二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