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有劳姐夫费心了。”
宛春微微地笑,低了头又去为仲清14擦拭额梢。
谭汝霖望一望她的神情,又看看仲清的状态,便暗含小心迟疑着问宛春道:“四妹妹可曾见仲清醒来了?”
宛春摇头道:“姐姐病的沉重,并未曾清醒分毫,便是我来,也无济于事。”
“哦……哦……你姐姐她……近来都是这样,四妹妹莫过于担忧,说不得哪天就好了。”
谭汝霖讪讪的点头,在他见来,仲清没有醒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无奈苦于要与宛春周旋,他不敢露出行迹,只做悲痛状道:“说来大夫总请有十七八个了,却个个都是徒有虚名,开了那么多方子也不见效。”
“不见效为何还不换一副方子?”宛春问。
谭汝霖忙又转口:“也曾换了一两副,但总换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大夫说了一个方子势必得喝一个疗程才起效用,姐姐现今服用的那副方子还须得一个多月才满一个疗程呢。”
“是吗?”
宛春只做不知那方子中的古怪,她心里既是认为谭汝霖有极大的嫌疑谋害仲清,势必要找足了证据才好为仲清做主,就不能在此时惹得谭汝霖不快,便道:“左右我也闲着无事,我瞧梦儿那丫头一个人忙不过来,打明儿起我也留在这里照顾姐姐,姐夫尽可吩咐人照常熬药来,我端给姐姐喝罢。”
“这……这怎好使唤四妹妹,四妹妹可是咱们家的贵客……若是四妹妹觉得梦儿一个人伺候不过来,我再叫两个丫头上来不就成了?”
谭汝霖直觉就要推拒。
宛春含笑道:“再叫旁人只怕不见得有我和秀儿仔细呢,姐夫尽管宽心,粗活重活或者我们两个做不来,伺候我姐姐的活计还不简单吗?”
“四妹妹这样说来,那我也只好……就麻烦四妹妹和秀儿姑娘了。”
谭汝霖无法,细细想来,横竖那药方子他让赖头背熟以后,早就叫人给撕了,便是日后事发,他推脱到赖头身上,李家那边也奈何不得他,遂安了安心,使人去给宛春和秀儿整理客房,就陪侍在仲清隔壁。
翌日,赖头得了宛春的好处,果真过来拿药方去给宛春抓药,那熬药的渔婆听了梦儿的话,岂有不来领赏的道理?宛春见她来,正好同她要了一个砂锅,每日里与秀儿亲自煎药给仲清,使那梦儿服侍仲清喝下去,至于渔婆熬来的那一副毒药汤,却都趁着梦儿等人不备,偷偷倒进了痰盂里,每晚再叫李桧拎出去浇进那下水道中。
主仆三个如是这般照料了仲清五六日,那边谭汝霖偷偷找寻过梦儿和赖头问了宛春的动静,他们同渔婆都是指望着宛春打赏的人,岂敢将宛春的事情胡乱说出去,便依着宛春的话回他,说是照常抓药熬药,也是照常伺候仲清喝药,并未见有何不妥。
谭汝霖自此才越发放下心来,趁着宛春在这里,想着容家那边还没有给自己回信,不如拿宛春做由头,再派人过去同容家攀攀亲近,探探容绍唐那边的口风,遂去回房招来幕僚商量着拟信一封,欲择日派人送去南京。
且说这日一早,宛春打发走梦儿后照旧熬好了药,端进屋中要喂仲清喝下,谁知她才放下药盏,便猛地瞧见仲清睁开了眼,正定定望着她。
宛春惊吓过后不由大喜,坐下来握住仲清的手唤她道:“姐姐,你醒了?”
仲清望着她出了好一阵子的神,良久才迟缓地回握住宛春:“四妹妹,当真是你吗?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她病体染恙已缠绵卧榻了多日,初初醒来,开口时的声音便同那枯败的树枝被风席卷起一般,沙哑得可怕。宛春忙给她倒杯水,小心伺候仲清喝了一些,方道:“是我来了,二姐姐,我来看你来了。”
“四妹妹,我终还是等到了你!”
仲清握在宛春背上的手止不住的发抖,泪珠子如涓流似的,直从眼角流落到了枕头上,被单上,似是有无尽的委屈,随着那眼泪一道掉落下来。
宛春握紧仲清的手,缓缓拍着她的手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二姐姐,有我在呢。”
“是的,还好有你在!”仲清一面流着泪,一面扭过头去艰难的四下打量一圈,又问宛春,“怎地就四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
宛春道:“秀儿出去埋药渣了,李桧我使他替我办了点事。”
“秀儿和李桧也都来了?那倒是好极了。”仲清夹目勉强一笑,又问,“四妹妹可曾见到我的丫头翠枝?”
宛春道:“正要同姐姐说起这件事,我来时亦曾向姐夫问起翠枝的去向,姐夫却说自姐姐病后,翠枝惫懒,他便将她打发去别处了,此事可是当真?”
“当真什么当真!”仲清气得浑身哆嗦,握住宛春的手不由使了力气道,“啐,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他竟能说出这等颠倒黑白的话!”
宛春一惊,忙道:“果是如此,我就料到翠枝不是那等奸猾的人。二姐姐,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何生了这么重的病?”
仲清气红双眼,一面流泪一面道:“不怕同四妹妹说实话,我们家是出个叛徒了,想我李仲清多少风光俱都在一夕间付与他人笑谈中。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他本不过是上海当地一个小营长,是姑父见他有可造之才,才替他拉媒牵线,将我嫁过来,凭着我们李家的势力,方使他慢慢坐稳了上海城的头把交椅。可如今他过河拆桥,竟要背弃李家,另投门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