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过得终究还算安稳,二月过后学校开始正式开业授课,金丽和湄心两个早在年前就各归其家去了,周湘也已重返医学院,宛春在家中无事时,便时常去给曼之带带孩子。
三月伊始,李家开始预备着芳菲出嫁,她的喜服在年初的时候就已裁剪好了,这时赶着陈家二老也已到了京城,余氏便又吩咐人给二老也添做了新衣服和新鞋子。
陈家二老做梦也想不到自家闺女竟能攀得上北岭李家这等权贵门第,喜得直欲合不拢嘴,对于李家做主牵线的新姑爷再没有半句不是。
倒是芳菲,嫁人前夕犹在心神不宁,宛春瞧着她一天的神色都不甚安好,便在晚间的时候登门去看看她。
她对于芳菲的过往可谓再知情不过,芳菲见着她来,憋闷了多时的话,总算有个倾吐之地,忙将她让进屋中坐下,给她添了茶水道:“四小姐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宛春笑道:“我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着你不日就要出嫁,特地过来瞧瞧你,可曾都置备妥当了?”
芳菲道:“有太太和琳姨打点,自然都预备妥当了。”
宛春点一点头,想她在余氏身边这两年,不可谓不辛苦,便又笑道:“你嫁了人,别个不说,母亲头一个是舍不得的,前儿还念叨,这一回再不知几时才能见到你呢,盼着你结婚以后也别忘了咱们家,时常来走走亲戚也好。”
芳菲闻说,鼻端不觉一酸,亦是叹道:“当初多亏太太救我脱离苦海,而今又多亏太太替我打点终身大事,太太于我有再造之恩,我岂能忘怀?只怕将来我来得勤了,你们倒要嫌我呢。”
宛春微微一笑:“母亲那日说,看着你便像看到了我家三姐,在她眼里,你同我并无分别,又岂会嫌弃你来得勤?只是我瞧你今日不大高兴的样子,莫不是也在担心母亲不成?你且放心的嫁人去,好歹母亲这里还有我呢。”
芳菲点一点头,倏尔却又摇一摇头道:“四小姐说的是,却又不全是。我固然担心太太和你们,可还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情困扰着我。纵使太太和琳姨已经给我出好了主意,可我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忍。”
“姐姐在不忍什么?”宛春轻声的问。
芳菲默然良久,方长叹一声道:“四小姐,你年纪比我小一些,看在咱们两人的情分上,我越矩叫你一声妹妹,待会子我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宛春道:“姐姐尽管说,我听着哪。”
芳菲由是才道:“妹妹是嫁过人的,姐姐有些事不太明白,想问妹妹,新婚夜里……不知妹妹……可曾落红?”
落红?这……这事要怎么说才好?
不单芳菲羞红脸,宛春一时也羞红了脸,深呼吸口气,方缓缓道:“姐姐既是问起来,那我也不瞒姐姐,我……我不曾落红。”
“这是为何,不是说女孩子头一次都……”芳菲有些惊疑地看着宛春。
宛春无奈笑道:“的确,女孩子头一次洞房的时候大多都会落红,可是姐姐,我……我还没有同六少爷……圆房呢。”
“你们两个还没有……还没有圆房?”
芳菲惊讶的张大了嘴,那日她看容绍唐殷殷勤勤三番两次地派人来提亲,还当他们早已有过夫妻之实,万不料宛春竟还是个完璧之身。
她又惊又叹,半晌蓦地失笑起来:“我真是……我真是病急乱投医。”
宛春浅笑道:“不过,姐姐问落红做什么?”
芳菲脸面越发羞红,怔忡片刻,才对宛春道:“妹妹知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了,闻听女孩儿家第一次都会落红,夫家也以此见证女儿家的贞洁。我怕……我怕婚后范公子会发现我不是处子,照太太的意思,是叫我使些手段蒙混了过去。可是我想……那范公子何其无辜要娶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倒不如……倒不如趁着婚礼未成,先把话同他说明白罢?”
“说明白你以后呢?”
“以后……以后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芳菲轻轻垂下了头,颇有些心灰意冷,想着天下间的男子大抵都不愿娶一个身子不清白的的女人罢?她终究……终究还是命里无缘。
她这样的自怨自艾,浑然不像宛春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将李家上上下下都整顿的明明白白的女子,可见再能耐的人,都一样有她的软肋。
宛春报之一笑,拉起芳菲的手道:“姐姐,你也说了成与不成都看天意,或许天意就是让你们两个在一起呢?你既是不愿用母亲的计策蒙骗了范公子,那么就坦荡荡做你自己吧,该结婚的结婚,该嫁人的嫁人,若是那范公子真个以你没有落红为由,而指责你失贞不节,说明他并不是真心爱惜你,你就离了婚照旧回我们李家便是。若他不在意,可见他是个开明的人,亦可见他是真心要娶你,到那时你再同他坦白一切也不迟。”
“我……可以这样做吗?”芳菲迟疑不定。
宛春便道:“错不在你,如何做就看你的选择了。”
且以她之见,范兰庭未必是那等薄情的男子,当初在得知她是和离之身,误把芳菲当成她的时候,也不见他曾嫌弃过什么,何况而今芳菲还没有嫁过人呢?她只是……只是遭遇了一场不测风云罢了。
宛春这样想着,再三宽慰了芳菲,总算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专一的等着新婚大喜。
李家这一年逢着周湘进门曼之生子,已是双喜临门,而今又遇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