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光透窗而入,外面传来丫鬟们忙碌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云曦紧蹙着秀眉,猛然间睁开充溢着惊恐的双眸。她是在一场噩梦中惊醒的,看来昨日那场她并不乐见的婚礼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绪,才会在梦中也是那般险象环生。喘息着缓慢转过保持了一整夜的姿势,触手所及的是身旁早已冷却的半床被褥,想来夏辰烨应该已经起身多时了。双手撑着床板挣扎着坐起身子,忽而感到后背一阵寒意,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在杏雨的服侍下,擦了身换好了衣裳,本该浑身都清爽无比,但打结的思绪却依然混乱无比,连带着眼前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自从怀上孩子后,云曦不可避免地也和别的孕妇一样时常情绪不定,甚至心烦气躁,好在身边的人几乎事事都顺着她,而以往她自己也能控制好情绪。但今日却有所不同,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都无法静下心来,连铺在圆桌上的绛红色桌布都莫名地刺痛了她的眼,恨不得一把将其掀翻。如此暴躁的想法令云曦自己都觉得惊愕与害怕,为了平息心内涌起的层层狂躁,她想到了用往日抄经书的方式以平心静气。
然而,当云曦指挥着一头雾水的浣纱满屋子找文房四宝最终却一无所获的时候,她这才猛然记起,前不久桃舒为了腾出更多的地方来放她和未来孩子的衣物用品,便将她那些压箱的书册并纸墨笔砚一同搬到了夏辰烨的书房,如今这屋子里已经找寻不到一张纸条儿了。
既然所有的东西都被翻整到了书房,那她索性便去那儿抄写经书好了,反正待会儿还是要到院子里去走上几圈,以帮助不久后的生产,这会儿权当是提前散步罢了。浣纱扶着云曦推开了书房的门。一眼望见里侧的床榻上放着一床褥子,连忙跑去拿过来铺在冰冷的黒木椅上,才搀扶着云曦坐下。浣纱听着主子的吩咐,找到了抄书所需要的宣纸和毛笔,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法华经》,然后拿起墨块动作生疏地磨墨。
待浣纱终于将墨研好,云曦翻开《法华经》的第一页,刚提起笔却又失去了方才的兴致。勉强写了一行自己不甚满意的小楷,她烦躁地搁下了笔,一手托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走去书架那边随意地浏览着上边的书册。书房里原本有四个黒木大书架,上面大部分陈放着夏辰烨四处搜罗来的兵书以及描绘各地地理环境的书册,如今自己那两大木箱的书册也放到了架子上。将四个书架挤得满满当当的。云曦沿着一字排开的书架走了一圈,在靠墙的那个书架的最角落处看到了一个托盘般大小,约莫有一指多深的黒木匣子。这个木匣一片暗黑,周身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异常陈旧。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东西似乎先前便放在这儿了,却因为太过不起眼而未曾引起她的注意。然而今日看来,这方木匣却透着些许不同寻常。书房素来就是夏辰烨较为私密的地方,没有得到允许,寻常的丫鬟一般不会擅自进来,唯有慎行每隔几日会进来将屋子打扫一番。纵是如此。书架上的书册也免不了沾染一些薄薄的灰尘,但这个黒木匣子却是纤尘不染,实在是奇异得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云曦让浣纱将把架子上的黑木匣子搬到书案上,自己带着期待与愧疚的矛盾心理,忐忑不安地打开了盖子。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里面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密函、令牌之类的东西,而是两件司空见惯的物品。最上面好似放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杏色帕子。
云曦瞧着颜色甚是眼熟,便伸手拿起了帕子打开。只听得“叮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包裹好的帕子中滑落,掉到了地上。她无暇去关心掉落在地的是什么东西,手上的锦帕夺走了她所有的目光。那是一方甚为普通的杏色帕子,只是在帕子的一个角上绣了几朵海棠花,原本干净的帕子上隐隐约约地印上了点点污迹,好似曾经被人细心地清洗过,却又没有彻底洗净。云曦出神地盯着帕子角落的海棠花,那熟悉的针脚让她的思绪渐渐飘远。这分明就是自己亲手所绣的帕子,只不过那日在锦绣庄门口偶遇身负重伤的沈嵘,用了这方帕子为她止血,一时不察便遗落在她身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此后他便不再绣同样的锦帕,还把原有的帕子全都剪碎销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是是,这块早已被自己所遗忘的锦帕,竟然在夏辰烨这儿,还被他如此珍惜地放在这个匣子中。
还未等云曦从帕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浣纱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并将其交给了她。那是一只镶嵌着红色玛瑙的金质耳环,旁人也许不识得这样东西,但云曦却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己遗失的耳环。因为这是成亲那日所戴的耳环,与头上的发钗步摇是一整套的。当日夏辰烨在众人的起哄下,用最将她左耳上的耳环取下,她一直以为他定然早已将其扔弃了,却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地藏在了书房里。偏头再次望向那个木匣,目极那石青色的布料,云曦不必细看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果不其然,这便是她亲手为夏辰烨所做的那件衣袍,在浣纱的帮助下将其抖开,发现衣裳的襟口处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划破了一道大口子,周围还残留着早已凝固的血迹。拉起左手的袖子,袖口处果然还有一片没有绣完。除了最初的那日,她再也没有看见夏辰烨穿过这件衣服,因而以为他对冰蓝色的衣服情有独钟,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