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原本以为萧子嫣在这宫中,能够将荣华与幸福并享受,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足够了的,却不想她竟如此含怨度日。
许是也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激愤,萧子嫣停了片刻,摇头苦笑起来:“我终究是不如一个死去的人的。”
“死去的人?”夕颜一怔,转思轻想,似有些明白,故猛然抬头望向她。
萧子嫣轻揉了揉腰后,想必是坐的有些累了,便缓缓起身,只目光一直遥遥望着殿外被朱墙琉璃映衬下的天空,雾蒙蒙地好像一个不谙世事不愿清醒的孩子。
夕颜也忙起身随着她一起站在了殿门前,循着她幽幽的目光望去,半响,耳畔才又有了轻叹的声音:“他还是忘不了她,所以才会迁怒我这么久。”想到自己孤身在这皇城一角处的宫中,她回过身来,再不去眺望遥遥天空的静谧与自由,随意寻一个圈椅坐下,缓缓道来:“我不得不佩服,乌兰诺敏是我见过的为了国家最不顾生死的女子,她突然离世,并不是为旁人所害,是她自己了断的,竟为了引起两国的纷争,为了让乌兰国国主愤怒出兵而不惜牺牲掉自己,她是草原上的女子,自然对当初的惨败难以忘却。”
“那皇上他……”夕颜有些愣然,迟迟才开口。
萧子嫣满脸凄凉道:“皇上他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原故,只是他不想心爱的女子遭人谴责与辱骂才将事情隐瞒了下来,宫中的人也都是只敢私下议论,这事实从未传出过凤凰城。”
话声微微一顿,再启唇竟有丝丝哽咽夹杂其中:“虽是如此,但我瞧得出来,皇上对她的爱也不曾减去一丝一毫。不然也不会如此迁怒于我。乌兰国的将军哈日望,曾给乌兰诺敏写了一封秘密信件,说了乌兰国国主迟迟不肯出兵的境况,希望乌兰诺敏能帮助做些什么,而这信件被我不小心瞧见了,她是个善良的女子,虽对皇上没有情,但毕竟皇上待她十分宠溺,看在我正身怀龙种,又不忍伤我。便跪地相求,千万不要将信件一事说出,于是我就替她隐瞒了下来。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解决。后来皇上差人翻找出了那封信,许是随着乌兰诺敏一起嫁过来的下人将我知道这一切的事情说出,皇上盛怒之下,便将命我移住到了这凤凰城边缘处的凤仪宫,对外只说是我喜欢清静。要我在鲜有人扰的地方好生安胎,旁人还以为皇上为了我如此劳财费力,这其中的因果只我与他心中清楚。”
夕颜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之前认为的都只是美好的想象,当事实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时,竟止不住感慨。人们永远无法预知身边的一切,纵然自己从未怀疑过的肯定,也都有它不为人晓的一面。而这一面却恰恰是牵连事端的关键。
“嫂嫂!”黯然垂首抚着隆起的肚子许久的萧子嫣,突然执起夕颜的手来,明亮的眼眸,竟已经盈满了泪水,她凝噎道:“这腹中的孩子是我最难舍去的牵挂。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就请嫂嫂求三王爷留下他……”
望着她如此悲切的模样。夕颜忍不住止了她的话:“娘娘这说得是什么话!两国战事降息,一切都会归于平静的,不要想得太多,您与皇子都会好好的。”
“不要安慰我了,嫂嫂你是明白人,边境的战事一平息下来,这凤凰城中恐怕就该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如此近如此快地来临,叫身处其中的我如何能够再静观其变,我只是担心这还未出生的孩子,他本是与这恩怨无关。”萧子嫣握着夕颜的手紧了紧,似在恳求。
既然她心中如此明晰,自己也是千般万般隐瞒不住的,夕颜微微叹息道:“娘娘要保重好自己和肚中的孩子,将来的事情只能挺一步是一步了,若是夕颜力所能及,必定不会叫您与孩子受半点委屈的。”
听了她这话,萧子嫣紧张的盯望着她的神情也霎然平静下来,换做的,是满眼的欣慰与安心。
夕颜紧紧握着她的手,曾经多么风光的萧家人,竟如今一个个生活在诚惶诚恐之中,却也不禁无奈起自己的处境里,纵是仍身在萧家,但在他人眼中,她是在即将面临的纷争中最不会受到伤害的萧家人,因毕竟她是乔擎羽的女儿,而又有几人知道,萧家人所不得不面对以及即将遭受到的一切,于她来说,就是最大的伤害。
“娘娘!”寝宫不近不远处传来了霞姑姑的一声轻唤。
萧子嫣试了试脸颊的泪痕,声音霎然恢复了庄重,沉问道:“何事?”
霞姑姑似走近了一些,但仍未踏进房门,只在外面回道:“永安宫的公公来报,说安和公主已经回了来。”
“知道了。”萧子嫣不缓不急应着,随即转过身来,眼中又恢复了方才的绵柔,似有万千不舍,轻声道:“早在嫂嫂来之前我便一直有着一种感觉,那便是你定是个难得的女子,否则大哥也不会对你痴心十年,因我从小便同大哥最为亲近,他的眼光定不会错的。虽是第一次见面,我却并不觉得疏远。这一别不知是何时才能再相见了,只想嫂嫂能够记着今日子嫣的乞求便好。”
听她话中之意,竟有永别的意味,夕颜忙回道:“娘娘切不要多虑,凡事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母亲才是孩子最大的支撑与依靠。”
萧子嫣微微一愣,竟缓缓露出了笑容来,她抬手请抚了抚自己一日日隆起的小腹,如此良久,才缓缓道:“他也是我如今唯一的支撑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