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哼了两声,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冷声道,“谁让你非赖在这儿不走,为师看你这张脸看得都看烦了,你还不下山?”
“哎...”易卿脸上又浮起些许谄笑,道,“徒儿这是担心那些个世家刁奴又上山为难师傅,所以多陪两日么,师傅呀,四五年都没见了,徒儿多呆两日,又有什么不好?”
天枢鸡皮疙瘩掉一地,挑了眉毛便冲着驴肚子也来了一脚,那驴仿佛感应到此时座上人的烦躁,长嘶一声竟小跑了起来,易卿拉着缰绳在后头追着。
天枢生性燥郁极端,不好与人相处,即便是对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儿也是如此。他一路游侠,行至北斗峰的时候觉得与此山甚是有缘,便动了在山上修个道观的念头,谁知刚刚打理好修缮事宜,便有几个青年找上门来,说这山是京城一个什么什么员外家的,要在这上头动土,得交钱。
天枢只当没听见,拂尘四扫就将这些个前来闹事的人清退,谁知对方不依不饶,第二日便有十几人上山,嚷嚷着要拆他的骨头。天枢遂修书一封给易卿,道明原委要他上山来。
此时的天枢借完了杨恪首辅二公子的声势,已不欲理会身后的易卿,可这一对驴子却心有灵犀,不多时便被易卿追了上来,他费力地操持着缰绳,让两只驴子平行而往,轻声道,“师傅,徒儿这是不愿回去,就让我在山中多待两日吧。”易卿声音略低,天枢听着忽觉不忍,哼了两声便不再理会,全当默许了。
二人清早起来,乃是为了下山赶早市,师徒二人腹中空空,好容易终于下了山去,在路边的小摊上叫了两碗面条,正吃着,却忽然听得身旁的老者说起当今圣上打算在这山的附近选址修葺灵台的事情,天枢耳尖,听得心中一沉,易卿亦当即反应过来,走到那老人身旁,客客气气地问道,“老丈,皇上要在附近修灵台,你是如何知道的?”
“咱那村子后头的野山也被选上了,那俺当然就知道了。”那老头说道。
易卿点点头,又听得那老丈接着道,“听说统共选了十几处呢,都是风水宝地,等最后圣上自己拍板。”
易卿一笑,望着那老人,故作诧异地开口感叹,“这老丈也知道啊?”
那老丈得意笑道,“选址的官吏上我家讨过水喝,俺问了两句,自然消息灵通的了。”
易卿转过头与天枢道人对望了一眼,天枢道人一脸郁闷,已经放了筷子不再吃面了。易卿重新坐回桌上,听得天枢暗骂道,“坐拥了天下也不知足,还跑到山里修灵台,修修修...修他个铲铲。”这方圆百里,以北斗峰风水最佳,没有理由不入皇帝的法眼,天枢只觉得自己好事多磨,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师傅。”易卿轻声喊了天枢一声,示意他小声一些,此处人多,不免口杂。
二人赶着早市买了好些东西,上山时候各自走在驴子的前头,货物全都堆在驴子的身上,两只牲口不时哀鸣,易卿与天枢毫无怜悯之心,每每如此便绕到驴子身后,往驴屁股上来一脚。
正赶着路,天枢忽然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望着易卿郑重地开口。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师傅是想?”
天枢他轻瞥了一眼易卿的身型,唇边浮起一丝诡谲的笑,易卿眨了眨眼,亦笑起来,“师傅若有什么主意,吩咐就是了。”天枢挑眉唤了易卿一声好徒儿,二人便在这无人的山路上商量起他们的大计来。两人倒也别有灵犀,此时这山野之间风声凛凛,二人一番摩拳擦掌,商量完一个计划,天枢心中已是无比慨叹,好容易想在一个地方落脚,但愿别再出什么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