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长辈捉拿不肖后生的时候,杀出一两个程咬金一向是大多数人喜闻乐见的事情,更何况此时杀出来的还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陆秉站在顾寻身前,直直地望着顾元平的眼睛。他的右手轻轻放在腰间,一副随即就要拔剑的架势。那微微领教了几分陆秉手段的顾府恶仆见此情形都颇为忌惮,也纷纷回头去看顾元平的眼色,看他打算如何是好。
顾元平哼了一声,他也不知眼前人究竟是谁,只是对方身手了得,不能等闲视之。他冷声道,“不知阁下什么人,竟管起了我们顾家的家事。”
陆秉曾在顾寻父亲的坟前亲耳听见老顾家的种种旧事,此刻见到顾元平,自然没有半分敬意。他不带半点表情的脸孔让顾元平有些背后发凉,顾元平不过是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才敢当街如此,大约是因为嘉靖少年丧父,因而本朝极重孝道,遇上这种事情,律法之中多半是向着长辈的。故而陆秉心中也知道拖延的时间一长,于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他向匿身于人群中的下属看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青燕风筝少,对方立刻会意,将风筝掷出,陆秉立刻接住。
陆秉随即转身,他眼中带笑,半蹲于地,将风筝交给了时一。
时一立刻抬头去征询顾寻的意思,见她微微一怔,却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快谢谢人家”,时一便欢欢喜喜地接下了这只青燕。
如此一来,顾元平反而大跌眼镜。他听女儿顾念灵说起顾寻与杨府大公子杨慎两个人眉来眼去不清不楚的,现下竟又多了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帮着她。顾元平心中疑惑,莫非顾寻摔了一次悬崖性情大变,当真水性杨花起来了?方才陆秉的行为无异于一次挑衅,一方面答了他“阁下为什么管起我们顾家家事”的问题。一方面又亮明了态度——这件事情,他陆秉是非插手不可的了。
此时的陆秉轻轻揉了揉时一的头发,便将他抱了起来,接着站在了顾寻的身旁,与她一道直面顾元平。他高顾寻许多,此刻抱着时一与她相近的情形倒也十分融洽。
陆秉冷声对顾元平道,“我也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不过今后若再见你派人与阿寻为难,我也就不客气了。”陆秉扫了一眼依然围在他们周围的几个仆人,那几人立即向后退了几步。陆秉冷冷一笑,向着一旁的顾寻轻轻侧过头去,小声道。“阿寻,我们走吧。”
顾寻看了顾元平一眼,他此时脸色十分难看。顾寻轻声答了个“好”,便和陆秉一道转身,忽然听得身后顾元平朗声道。“你既然要管我顾家的家事,好歹也要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陆秉也止了步子,抽出一只手来将腰间腰牌解下,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扔去。此时的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了一条路,陆秉带着顾寻离去。人群中议论甚多,大家纷纷凑上前想看方才陆秉丢下的那块腰牌,顾府家仆连忙俯身拾起。小跑着递到顾元平手中。
“老爷,您看。”
顾元平一手接过,待他认出那腰牌上的字迹,手却不由得一抖,面色陡如尘土一般没有血色。
几个仆人面面相觑。不太清楚这腰牌到底怎么了,将顾元平吓成了这样。仆人中为首的那个站在顾元平身边。眯起了眼睛,一边瞧瞧腰牌,一边望望顾元平的脸色,一副与欲言又止的摸样。
不多时,他们才听见顾元平用极低极低的语调说了声,“他是……是宫里的人……”
此时的顾寻与陆秉已经走到几十步开外,只有时一还回头张望着顾元平的身影,陆秉与顾寻二人皆是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陆秉,真是谢谢你。”顾寻心中感激,口中言语虽然简短,心中却已将陆秉此番相救深深记下。陆秉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当两人走进小巷中的时候,时一才道,“小叔叔,放我下来走走吧,你可累了?”
陆秉一笑,放时一落地。
“刚才我就应该送你们回去的,若不是属下过来传话说你们好像遇上了麻烦,今天这情形倒真是危险了。”陆秉对顾寻说,言毕,又担心顾寻误会,补充了一句,“我让他来送一个风筝,结果碰巧就撞上了刚才那一幕。”
顾寻点头,“今天在街头遇上我二叔顾元平,我自己也吃了一惊,他似乎打算将我押回府去,真是奇怪。”
“顾府险恶,你还是不要回去了。”陆秉道,“我今日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回禀皇上,让他派些人去你的宅子里守着,免得再出这样的事情。”
顾寻想了想,答道,“嗯,这件事还是不要惊动皇上了。我担心……又生什么事端。”
嘉靖自然是不愿见到顾寻和陆秉走近的,他若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想到这里,顾寻心中忽然一沉,她忽然意识到嘉靖一定会知道今天的事情,只要他有心的话。皇帝的眼线千千万,这京城之中哪一家出了什么稀奇事锦衣卫都会汇编成册每日呈到他的案头,何况事涉陆秉呢。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陆秉此刻心中却没有想这么许多,他只是问道,“为什么顾元平现在要捉你回去?”
顾寻只有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多半还是为了顾念灵的事情吧。”她轻声道,“我也不瞒你,前几日皇上送了张字条来,其中的意思大约是要我们去找柳巷的萧雨啼姑娘,我当时不得门道,是用修助了我一臂之力,才让我见到了萧姑娘。”
“雨啼?”陆秉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