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寻如此煞有介事,陆秉也认真起来,他对顾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吧,是什么事?”
顾寻将身子凑过去,在陆秉耳边道,“趁皇上没发现,赶紧将那四个锦衣卫调走。”
陆秉登时一窘,脚下马蹄微乱,却依然嘴硬道,“你这是……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顾寻望了陆秉一眼,道,“你真的不懂?”
陆秉微微皱起了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寻微微一笑,今日黄锦和她说嘉靖今晨才醒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今日一早陆秉救带了人来,以他的为人,是断然不会再这时候拿这些事情去到嘉靖跟前让他劳心费力的。陆秉一心想保顾寻安全,但出于他自己也道不明的一些情愫,非要拿嘉靖的旨意来搪塞,或许是因为怕顾寻拒绝,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此刻心事仿佛被顾寻洞察,陆秉一时有些乱了阵脚。
“谢谢你一直这样待我。”顾寻轻声道,“陆秉,我真是无以为报……这一次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既然皇上曾有意让你疏远与我,那你就不要再做这种会被人拿了把柄的事情,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哪里话。我又岂是图你的回报,才这样做的?”陆秉已恢复过来,只是目光依然避开顾寻,兀自望着自己的正前方。这些话,似是在答顾寻,又像是喃喃自语,顾寻回头看了他一眼,陆秉将头微微偏向一侧。
“不管怎样,假传圣旨都是不对的。等过了今晚,顾家人也就不敢为难我了,你放心地把人撤走吧,我很安全。”
陆秉沉默良久,最终才答了一声“嗯”。
这一对的人马走了很久很久才到顾宅的门前,顾元平与顾念泽,还有一干顾府奴仆已经站在门前恭候,自先遣去的侍卫告知他们钦差大臣已在路上,正要来突击抽查他家账目的时候,顾元平立刻喊上幼子顾念泽。仔细穿戴一番之后,才与一众奴仆一道前往府门口迎接。
此时天幕已黑,远远望去。顾寻只看见顾家的门口站着许多人,人们手里都持着灯笼,将那一隅照得通亮。
为首的那人,正是顾元平。
顾寻心中轻笑一声,却让胯下的马又刻意走慢了几分。两侧均有侍卫提着灯笼。只是那灯笼举得太矮,而顾寻坐于马上,因而当顾寻起着马走到顾元平身前的时候,顾元平一时并未认出来人是顾寻——他恭顺地低着头,甚至不曾打量此刻在他面前的顾寻的面容。
顾元平深深一福,笑道。“小民顾元平,携次子顾念泽一道恭迎钦差大人深夜之访,感慕圣上记挂。竟——”
未等顾元平接着拍嘉靖的马屁,马上的顾寻冷笑了一声,轻声道,“顾元平,你拜得未免也太早了。你莫非真认不出我是谁么?”
顾元平身体一僵,这才微微抬起了头来。
夜色下的顾寻面容平静。她的指甲紧紧扣入缰绳,才使得自己看上去落落大方,不致将心中波澜表露。与顾元平目光相交的一瞬,顾寻微微莞尔,单眉轻挑,开口道,“真是……别来无恙。”
顾元平一时忘了行礼,顾寻听得方才他喊自己钦差大人,料想嘉靖定然将此时办得滴水不漏,她侧身对一旁的陆秉道,“刚才他口中的‘钦差大臣’,是指你,还是指我?”
陆秉道,“自然是你了,今晚查顾家账目的事情,皇上已经全权交给你办了。”
顾寻点头,望着顾元平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站在顾元平的面前,冷声道,“你口口声声喊我钦差大人,既见钦差,为何不跪?”
顾元平眉头微颦,顾寻是自己的小辈,她若真是钦差也就罢了,而今她不过与从前一样一身男装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仿佛陡然之间换了一个人。而顾府的下人此时也有许多人认出眼前这人,正是今年开春时候被赶出了家门的四小姐。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顾元平的身上,他面色极为窘迫,若跪,是耻辱,若不跪,便是大不敬……
“你还在等什么?”顾寻轻声问道,“难道还要本钦差教你如何行礼不成?”
顾元平望着顾寻漆黑如墨的眼睛,衣袖中的双手颤抖着握成拳头,膝盖渐渐弯下,低声道,“小人……参见……”
顾寻放肆一笑,未等顾元平膝盖落地,便大喝一声,“入宅!”,将顾元平父子甩在了身后,陆秉一直沉默着看着顾元平。若是从前,他大概会觉得顾寻此举过于无礼,然而此刻看着顾元平有些苍白的脸,他心中却无半点同情。
大批的人马从顾家的大宅门中踏入,留得身后的顾元平骇然望着这一幕,见顾寻已然进门,一旁的顾念泽连忙将自己已经瞠目结舌的父亲扶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些小跑着踏入家门的官兵们。
“爹……这,这怎么办……”
顾元平咬牙起身,对身旁的顾念泽道,“慌什么!我们跟着……进去看看。”
此刻的顾寻步履轻盈地走在众人的最前面,入门后的第一个庭院中已经摆满了装有顾家这些年账目的木箱,但顾寻看也没有看,就径直从这些木箱边擦身而过。
陆秉跟在顾寻的身旁,轻声问道,“顾寻,你想干什么?”
顾寻一边快步穿过顾家的第一个门庭,一面笑道,“当初我被赶出这家门的时候,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今天既然堂堂正正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