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陷入沉默,他知道顾寻如此坦诚对她而言绝非易事。
尽管他对顾寻的信任心存感觉,却不能坦言以对。
“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陆秉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即便我是细作,你直接就往皇帝身上靠也太大胆了。”
“嗯,是啊。”顾寻笑了起来,“但不然还有谁呢?要在首辅身边安插眼线,总之是敌非友吧,陆秉你身上书生气这么重,宦海沉浮的老手断然不会找你前来,因为此事如若暴露,对方必然仕途尽毁,谁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天底下,有资格拿杨阁老开涮的,除了皇上,还有谁呢?”
陆秉叹了一口气,“你当皇帝是傻的吗,天子手下人才济济,怎么就派了我来?”
“那就只能说,皇上有他自己的考量了。”顾寻道,“再说,谁猜得中嘉靖皇帝的心思?听说他个头干瘦,年纪轻轻就继了位,一点点营养全拿去长了心眼,所以不长个,寻常人哪里是他对手。”
陆秉心中又惊异又好笑,竟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寻正要作答,却听见门外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有人站在院外大喊,“顾寻!快滚出来!顾寻!”
陆秉起身望向窗外,顾寻从床上起身,道,“听声音,像是杨谨身边的那个奴才,他来干什么?”
陆秉一笑,“大概看你出了湖,特地来收拾你吧。”
顾寻立时下了地,在黑暗中为自己绑好了头发,鼻中哼了一声,道,“那就让他敲吧,这一次你可别去开门。”
陆秉出了顾寻的房间,在前厅中点起一盏灯,灯火摇摇曳曳,将整个厅堂笼罩在轻浅的朦胧里,陆秉拔剑出鞘,轻抚刀刃,门外敲门声停了下来,只是片刻就传来巨大的砸门声,顾寻在屋内披好了外衣,她渐渐感到一些头疼和晕眩,然而一想起跋扈的杨谨竟然在干完今晚如此出格的事情之后仍然不依不饶,在深夜来找自己麻烦,就顿时有了力气。看着镜中自己,顾寻双目凛冽。
两道木门很快倒地,几个下人先冲了进来,见陆秉一人持剑坐在厅中,略一迟疑,不敢上前,杨谨走到院中,停下大喊一声,“顾寻!你小子滚出来!”
这一番大动静引得附近的一些院落均亮起了灯,顾寻在屋中冷冷一笑,闹得大一些才好,不然杨谨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了。陆秉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回头见顾寻衣冠齐整地站在自己面前,笑道,“你要怎么办?”
“能怎们办,我可不想再被扔湖里一回。”顾寻见陆秉长剑已出,投去感激的目光,低声道谢。
二人从容走出房屋,顾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杨谨身后的孙潇,心知杨谨这倒霉孩子估计又被人当了刀使,她平了平气息,冷声道,“三公子深夜来找顾寻的麻烦,就不怕惊扰了杨阁老么。”
杨谨哼了一声,得意道,“近日朝中事宜繁多,爹爹为了及时处置,要在内阁之中待上三五天呢,你休想拿父亲来压我!我分明罚你在水中呆上一整晚,你竟然敢偷工减料!来人,快把他绑起来!”
“慢!”顾寻怒喝一声,“那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为什么受罚!”
杨谨张口正要嚷嚷,忽然想起来找人代写作业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半句话噎在口中,一旁的孙潇从容开口,道,“三公子课业上存有疑惑,向你请教,你非但不用心解惑,反而教他用旁门左道去应付先生,此等行径,难道还不该受罚吗?”
“对!就是啊!你身为门客,竟然教我这些个下三滥的手段!”
“三公子!”顾寻提高了嗓音,“是谁赶了个大早把顾寻请去你的书房,说要考问顾寻问题的?”
“那又如何,公子求知心切,你既身为杨府门客,起早为公子讲解诗书难道不应该吗?”
顾寻一时热血上脑,孙潇巧舌如簧,竟然如此颠倒黑白。眼见杨谨的几个下人慢慢合拢,陆秉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顾寻冷笑一声,轻声道,“即是如此,那顾寻我,也没什么可说了。只是我好歹也是府中的座上宾,如此重罚,也应等杨阁老回府之后再作定夺。”
“笑话!”杨谨大声道,“惩治你难道还需要我爹爹亲自动手?快!把这小子抓起来,我非把你扔进池子里喂鱼!”
几人眼神一对,挑准时机,手持棍棒,同时跃身而起,陆秉向后迅速退了一步,靠在顾寻的身边,以一人之力同时接下数人的攻袭。顾寻目光如炬,死死叮着杨谨,在兵刃相接之际仍不忘出言反讽,杨谨听了跳脚,只得大声催促那几人速速擒了两人来。
孙潇原本以为此番只需捉了顾寻回去便是,却没想到竟然横生出这些枝节。他一直派人盯着云池中的顾寻,只是夜深之时盯梢之人无意中打了个盹,就再也没见着顾寻的踪迹,等他到时,只在湖边见着一块漂浮的木头,孙潇还以为顾寻竟然就这么被自己失手整死了,心中大骇之际,看见湖边一大滩水渍,才安下心来,去找杨谨通风报信。
见到陆秉如此拼命阻挡,孙潇心中着实奇怪,他与顾寻相识饶不过几日而已,为何要为了顾寻和杨谨对着干,孙潇隔着七八步远的距离,朗声道,“陆公子,你何必趟了这浑水,三公子宅心仁厚,只会小惩大诫,也不会真的拿顾公子怎么样,你又何必为了这等奸猾之人,拼上气力?”
陆秉余光一瞥,见孙潇有恃无恐地站在杨谨身